“不好!它的目标是单枪匹马进来,然后为所有变异种打开进入基地的大门!”
江归荑脱口而出。
听到她的话,秦粒和安保人员张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毕竟,谁能想到变异种竟有如此的智商?
然而,从瞭望塔冲下去已经太迟了。
眼看变异兔的其中一根触手就要触及大门的插销,靠坐在地上那名负伤的站岗人员脸色铁青,用尽全力地用手撑了撑地,他似乎想要站起身阻止它,然而终究只是徒劳,他的膝盖上遍布了深可见骨的抓痕和啃噬痕迹,其间血迹斑驳。
而他的队友依旧躺在冰冷的地上,紧闭着眼,生死不明。
千钧一发间,易北洲再次端起了枪。
从瞭望塔的高处到基地的门口足有上百米的距离,易北洲此前成功击中了“叠罗汉”最下层的变异种,一方面是因为最下层的变异种目标较大,另一方面也是运气的原因。
之后,易北洲在试图击中处于最上方的小型变异兔时失手了,也实属大概率事件。
但这一次,一旦他再次失手,基地外面虎视眈眈的变异种就会立即闯入基地。
即便处于巨大心理压力下,易北洲的情依然是平静而从容的,他稳稳端着枪,有条不紊地瞄准,紧接着扣动了扳机。
就如同他此前千百次的重复动作一样,熟练且让人安心。
下一秒,仿佛幸运女终于站在了他们一侧,子.弹瞬间击穿变异兔的心脏,又从变异兔的胸前穿过,将几根触手炸成了黑色血液横流的骨肉碎片。
与此同时,变异兔的动作僵住了,事实上,它在被子.弹穿透胸膛的瞬间就已经死去,身体缓缓向后倒去,但那根向着基地大门插销的触手还继续保持着向前的惯性。
那根触手终究还是触碰到了大门的插销,然后与它擦肩而过。
毕竟,触手是不可能在主人失去思维能力的情况下,仍继续执行主人生前的意志,将自己插入插销中进行开锁的。
“这里有好多变异种!”
“这边还有两个伤员,快把他们抬走……这个是不是已经死了……”
“没死!还有一口气!我去瞭望塔向执政官汇报,你们在这边防守,时刻警惕变异种的大规模入侵……”
“……”
易北洲刚击毙变异兔,放下枪,就见一大堆安保部门的人员持着武器稀稀落落向基地大门赶来。
半刻后,一位像是安保部负责人的人登上瞭望塔,他身姿矫健而挺拔,有一种军人特有的气质,甫一见到易北洲就敬了一礼:“易少校!”
然而,与他的气质卓群相背离的是,他的脸上带着歉意和懊悔,即使是敬礼的瞬间,也不敢直视易北洲的眼睛。
易北洲轻描淡写道:“林钰,你和你的人到得很慢。”
他的脸上并没有怒火,然而仅仅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也让林钰脸上羞愧之色更重,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
林钰低着头,辩解道:“我们起初试图去对付那只蟒蛇,后来发现有太多居民需要转移,有太多伤员需要转移到医务室……就去忙那边了,我们想着只要把居民都转移到安全地带,之后再对付那只蟒蛇变异种也不迟……”
他悄悄抬头看向易北洲,发现易北洲的脸上仍然不辩喜怒,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之后,等我们补足火力赶回来,在地上发现了蟒蛇变异种的尸体……我们以为,以为事情已经完全解决了,基地平安无事了,直到刚刚,我们才得知那个蟒蛇变异种在临死前呼唤了同伴来围攻基地……”
在见到林钰之前,江归荑以为,安保部人员耗费了这么多时间才赶到现场,是因为基地通讯不便利的缘故,毕竟直至目前,基地都只能采用座机电话进行沟通,末世前普遍存在的无线通讯方式因基站尚未抢修完成而暂时无法恢复。
然而此时此刻,她打量着林钰惭愧的表情,以及易北洲不辨喜怒的色,总觉着这个中缘由并非如此单纯,而是深藏着其他猫腻。
她的疑惑下一秒就得到了证实。
只听易北洲清冷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林钰,你在怕什么?怕直面变异种,还是怕误杀了人?”
这一句话仿佛成了捅破重重迷障的关键,林钰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半晌后,林钰终于苦笑道:“我都怕啊,执政官……”他没再称易北洲为少校,终于抬起脸,直视着易北洲的双眼道:“我怕频繁接触变异种会给我带来更高的异化值,让我在众生畸变被彻底解决前就死在末世:我也怕在攻击变异种的时候,会误伤一旁的路人,我怕被攻击、被谴责——”
“我怕被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看就是那个人……想要射杀变异种,却害死了几个人类,他们九泉之下不会放过他的……”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声音已经嘶哑,眼睛通红:“我常常在想,我们是不是根本就不应该建立人类基地,如果基地一开始就没有建立,大家自己过自己的,我们就不用承担那么多的责任了……”
易北洲平静地看着他:“林钰,你是一个军人。”
林钰挣扎道:“可是军人,就意味着我要在末世中,承担那么多本不属于我的风险和责任吗?”
“……难道,执政官、易少校,你就没有过一分怀疑和动摇吗?”
良久,易北洲道:“责任总是要有人承担的;总是要有人,为人类的生存付出更多,甚至生命的全部。”
林钰一时没有回答,这位看起来年仅二十多岁的军人虽身姿挺拔,眼中却始终持有几分悲凉。
最后,易北洲道:“你先回去吧,如果你不想担任安保部的总负责人了,记得和我说一声,我会派其他人顶替你的职位。”
林钰并没有立刻告知易北洲他的答案,而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江归荑知道,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易北洲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江归荑想了想,为了打破寂静主动开口道:“责任对于你来说算什么呢?”
易北洲闻言轻笑了一声,道:“这听起来像是入伍时会问的考题……”
“不过……”他话锋一转:“如果不是为了责任,我当年根本就不会与你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