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时候,耿玉娇已有身孕,她哭着求他留下来,可他还是走了,他这样的人,是不能有妻子儿女的。
可是现在,耿玉娇和他们的儿子,就站在他的面前。他瞒过了他的同伙,却没能瞒过飞鱼卫。
他还是没能保住她们母子。
宋良苦笑,他没有去看耿玉娇母子,而是看向铁笼的另一边,那里一片黑暗,但他知道,有人正坐在黑暗之中,静静地看着他。
“放了耿氏,她只是一个被我欺骗了的可怜人,至于那个孩子,那是我的血脉,就让我们父子一起上路吧!”
话音刚落,宋良双目圆睁,接着他张开嘴巴,吐出一截舌头!
耿玉娇发出嘶心裂肺的哭声,两名飞鱼卫打开铁笼冲了进去,宋良咧着嘴,笑容诡异,鲜血从他的嘴中汩汩流出。
黑色幕布后面,纪勉冷笑:“给他止血,呵呵,想死,没那么容易!”
宋良失去知觉之前,他看到一名飞鱼卫将耿玉娇怀里孩子抢了过去。
真好,真好啊,那个孩子本就不该来到这世上,现在可以和他一起走了……
咬断舌头不一定会死,但若是不能及时止血,就一定会死。
诏狱自前朝便有,试图咬舌自尽的犯人也自前朝便有,因此,飞鱼卫常备最好的金创药,想要断舌求死的犯人,十个里面至少能救下来七八个。
宋良很幸运,就是这七八个里的一个。
他没能死成,还是被救下来了。
宋良醒来时,他还在那个铁笼子里,只是铁笼子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那个小小的孩子,正坐在他身边,可能是在这里待得时间长了,孩子不再害怕,正在好地看着他。
第259章 小别胜新婚(新年快乐!)
宋良张了张嘴,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自嘲地笑了,多么可笑啊,他连寻死都不能,都不能。
孩子忽然趴到他的身上,奶声奶气地问道:“你疼不疼呀?”
宋良摇头,孩子的眉眼鼻子和嘴巴,全都随了他,他从孩子脸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自己。
他也曾经这般天真稚嫩,目光清澈,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很久很久,恍若隔世。
孩子见他不说话,把小脸凑近了他:“你疼吗?我给你吹吹。”
温热的气息喷到脸上,宋良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这是他的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他这样的人,竟然还能有自己的儿子。
如果刚才他死了,这个孩子呢?他说了要带这个孩子一起死,飞鱼卫即使不会亲自动手杀死一个孩子,但也不会给这儿子留下生路,要么是和他的尸体一起扔到乱葬岗,让野狗啃食,要么就交给官奴坊里的那些人,从此便是最下等的奴隶。
宋良呼出一口浊气,或许,他能向飞鱼卫提条件,哪怕是把这孩子送去道观或者寺庙呢,也比扔到乱葬岗或者官奴坊要好得多。
至于耿玉娇,他已经保过她一次,没有能力再保第二次了。
随她是生是死吧,谁让她当年铁了心要跟着他一起私奔呢,是生是死,都是她的命。
宋良强撑着坐了起来,失血过多的身体尚未恢复,他顿时头晕脑胀,他挣扎着,拼尽全身力气,冲着那片黑暗挥手,喉咙里发出卡卡的声音,他虽然没有了舌头,可他还有手,他能写字,他能把要说的话写出来!
天刚蒙蒙亮,霍誉披着一身晨露回到家里,他从骁骑营回来,便一头扎进了诏狱,就连白菜,也和他一样,在诏狱里待得快要长毛了。
他敲开门,门子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看到是他,吓得一下子清醒过来:“大爷,您回来了!”
“嗯,夫人从保定回来了吗?”霍誉不用问,也能猜到明卉定然是打着回娘家的旗号走的。
门子连连点头:“回来了回来了,夫人是昨天擦黑时回来的。”
“只有她吗?没有其他人?”霍誉想到了母亲,明卉没有和邓策他们一起回来吗?
门子忙道:“还有南大娘和朵朵姑娘,汪小哥也一起回来了。”
霍誉点点头,抬步进了院子,明卉显然并没和邓策他们一起回来。
他在诏狱里待了三天,身上都是诏狱里的味道,那种腐臭夹杂着血腥的味道,他自己闻着都要做呕,小媳妇的鼻子那么灵,一定会嫌弃他。
他没回内院,让白菜去烧了热水,就在前院的书房里洗了洗,穿了白菜的一身没穿过的衣裳回了内院。
不晚合衣睡在外间的小床上,听到动静便醒了,见是霍誉,连忙起身,霍誉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轻手轻脚进了里间。
明卉睡得正香,天气热,薄被踢到一边,荔枝和小夜嫌热,趁她睡着了早就熘到凉快的地方睡觉去了,至于大黑,大黑一身傲骨,从不陪睡。
霍誉屏住呼吸,撩开帐子,看着睡得昏天黑地的明卉,嘴角微微勾起,他已经整整二十七天没有看到她了,小丫头看上去似是瘦了,也黑了,大热天赶路,风餐露宿,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只要想到她这一番辛苦都是为了他,霍誉心里便软成一洼水,什么抱怨也没有了,只余下心疼。
他脱去外裳,小心翼翼地上了床,可还是惊动了明卉,明卉睁开眼,便看到霍誉那张放大了的脸。
明卉一声惊呼,可也只喊出一半,后面的便被堵了回去,接着,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小别胜新婚,何况他们本来就是新婚。
明卉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霍誉早就醒了,正靠在床头看书。
明卉哼哼唧唧地,伸手抱住霍誉的腰,霍誉身上,她最喜欢的就是他的腰,手感特别好。
“醒了?”霍誉放下书,摸了摸她的脸蛋,柔声说道,“这一趟累坏了吧?”
明卉甩开他的手,一骨碌坐了起来,与霍誉肩并肩靠在床头,好地问道:“你怎么不问我,婆婆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