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喘着爬上一块石头,估计这两个星期的拉练把他憋坏了,问得很直白:“真想问问,前辈们你们图什么呢,累得要死,没准还会搭上命,研究一做就是好几年,还不一定能出成果,到头来还捞不到几个钱……”
时章突然皱了皱眉,打断他:“如果你考虑的就是这些,只能说明你不适合这一行。”
学生愣了,看着时章没讲话。
时教授平时都是很温和的,距离感不强,虽然学术要求高,但平时都能和他开开玩笑。
没想到这么严肃的话是从时章嘴里说出来的,学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梁思思在旁边小声地笑着打圆场:“哎,师弟你说的没错儿,我们都知道啊,吃力不讨好……所以我们留下来的人都是傻,一头栽进这破林子里,诶,出不去了。”
学生“嗯”了一声,埋头不说话了。
这一路上,时章见过的打退堂鼓的学生太多了。
他们这个科目本身就不是什么热门,不少人都是被专业调剂过来的,当然也有热爱这方面的,试过几次野外考察之后被其辛苦程度劝退,科研前路模糊不清,还不如考个公考个编来得实际。
本来这就是每个人不同的人生选择,选择什么都可以,时章也都会为那些找到了自己人生方向的学生高兴,但是每当听到有人质疑他们这么累到底是“图什么”,时章还是会生气。
那学生之后再没怎么讲话,一直若即若离地走在队伍最边缘。
刘洋发现了什么珍的植物,兴奋地大叫,所有人都围过去津津有味地看,只有这学生站在最外头,一脸倦色。
众人停下休息的时候,学生突然说:“教授,我不太舒服,能不能先下山去。”
在野外最忌讳单独行动,规定是至少要三个人同行。
时章几乎是立刻就说:“不能一个人走。等我们把这一小片看完,刘洋和梁思思和你一起下去。”
刘洋举手抗议:“我还不想下去——”
脑袋上被梁思思轻轻敲了一记:“嘘。”
学生坚持道:“我能一个人走,我记得回去的路。”
时章轻轻蹙眉:“出来之前上的课还记得吗?在野外要至少三个人一起行动。”
“我不会有事的,万一出了事我自己负责。”
这学生情绪上来了,紧了紧双肩包,转身就想往山下走。
却没想到坡度很陡,泥土落叶还是湿滑的,学生动作急,手里连登山杖都没拿,脚步一滑,眼看着就要往下摔。
底下虽说不是悬崖,但植被不茂密,真要这么直直地栽下去,说不定会伤多重。
时章顿时浑身一凛,动作比大脑指令更加迅速。
当其他人的尖叫传入耳中的时候,时章已经护住了那个学生,把自己垫在他下面,带着他滚到了坡度稍缓的侧面。
其他人大惊失色地围过来,先拉起那个学生,再扶起时章。
“你们没事吧?”
“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时章其实觉得还好,强大的应变能力和身体素质救了他们,没有撞到什么地方,几乎是平稳降落。
梁思思突然倒抽一口凉气:“教授你流血了!”
有人赶紧返上去拿急救包,时章的知觉这才慢慢地回来了,手臂后面显出刺痛。
他抬手看了看,衣服被划破了,露出来里面的手臂,伤口细而深,渗出一长条血迹。
刘洋指着旁边一块锋利的石头:“应该是下来的时候被石头割伤了。啊啊啊快消毒!”
时章就地盘腿坐着,一群人焦急地围着他,给他做紧急消毒和包扎。
“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喊得那么吓人。”时章笑着摇摇头。“一点擦伤。”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泥土和污染物啊?”梁思思瞪着他,“您下山得赶紧去诊所。”
那学生颤颤巍巍地站在旁边,从刚开始到现在他的嘴唇一直是白的。
几个资深的研究员看了他几眼,目光里有不加掩饰的责备。
学生声音不太稳:“教授对不起……我……”
时章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了。
“别再说什么万一出事了你自己负责这种话,你负不起责,我也负不起责。科考可以没有结果,但至少人要平安。”
学生嗫嚅半晌,还是低着头挤了个“对不起”。
众人下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时教授丢进了村里的诊所,大夫给做了进一步处理,说问题不大。
大臂后面有一道鲜红的伤口,乍一看有点吓人,时章自己倒是没把这当回事儿,跟没事人儿似的。
刘洋皱着眉说“看着就疼”,时章说“不疼”。
时章觉得他们实在是过度操心:“这就是破了层皮,医生也说了没事。”
其他人不干,连研究员大佬都说:“老时明天去市里大医院看看吧,打个破伤风,保险。”
这点时章倒是认同,伤口本身或许没什么,但野外不干净,处理不好可能会造成感染。
经过讨论,第二天刘洋留下来陪时章去市里的大医院,多留一天,第二天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