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竺蹲下身,伸手接过二妹手上的碗筷,挑起一筷子面条送到俞苗嘴边,耐着性子哄她。
俞苗快速咀嚼几下便将原本在嘴里的面条咽下去,又张开嘴巴一口将木筷上的面条吸溜进嘴里。面条尾巴余留的汤汁溅得脸蛋和下巴到处是,有的甚至滴落到她漂亮的粉白色衣裳上,奶嘟嘟的小脸立刻鼓起两个小包。
俞苗将小脑袋向前努努,示意阿姐帮她擦拭。俞竺哪里不懂她,早已将巾帕准备好。
俞苗好乖的吃下一口后,迫不及待开口问:“阿姐,我厉害吗?”
“我很厉害吗?”
“我是大力王吗?”
一问三连。
“厉害呀!七姐儿最棒!”
说着话的同时,一筷子面条又到了俞苗嘴边,俞苗下意识张口吸溜进嘴里。
然而这口并不那么好骗,俞苗马上现回原形,开始东拉西扯,讲一堆不知所云的话。
俞竺耐心听着,同时不忘催她:“七姐儿再吃一口会更棒。”
“可是我还没有让竹蜻蜓飞地很高很高。”
很好,又让她想起一个厉害的借口。可是她的竹蜻蜓呢?
看着空空如也的小手掌,俞苗开始寻物,还很是贴心的安抚:“我的竹蜻蜓不见了,我去找它好吗?等我找到竹蜻蜓,让它飞地很高很高后就过来吃好吗?”
说罢,人也扭头走了。
俞竺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实在有些无奈。再如何善解人意和体贴入微,终究也有她不擅长的事啊……
*
晚间,耳边是浅浅的海浪声,一浪一浪,规律悦耳。空寂的沙滩在柔和月光下,像穿了一件纱衣,渔村的苍茫被月色掩盖,一切宁静祥和,岁月静好。
俞进士家却不然,廊檐下许多妇女和孩子相互依偎取暖,偶尔也会传出几道哈气声。
海边的夜晚一向风大,尤其在这个倒春寒的时节,夜间寒气更重。
因着海啸前的准备略显仓促,除俞进士家,基本没什么人家准备御寒物什,故而此时仅能窝在一处瑟瑟发抖。他们只觉白日虽忙碌得疲惫不堪,却也不像此时这般让人煎熬。
尤其俞花和庄氏。
二人怎么也没想到来关丘渔村要吃这些苦头,仅劳作半日她们便跟丢了魂儿似的。
庄氏后悔了。
他们河阳渔村不像关丘渔村这般统一分工劳作,一般各行其是,互不干扰。且他们建的是木头房,哪像这边,非得建石头房,还各种讲究,把她累得胃口也没了。
都是俞花那娘们害的!
这种日子她是过不下去了,明日她就回河阳村!
可是一想到家里为数不多的粮食,她就打退堂鼓。他们要是回去了,粮食怕是撑不了两日。这边哪怕粮食所剩不多,但这里有一个黎娘子啊!
她有钱!
而且,她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决计不能回去。
另一边,俞花和自家几个孩子宿在俞麻房中,免不了要话话家常。
今日她糟了不少罪,自然要说道说道。自打进到屋里,她便将今日磋磨她们的人骂了不下十次,待到心中舒坦方才停歇。
别人说完了,可不就该说说久不见的母家人?
“娘,我看那野丫头真是越来越猖狂了!瞅见没有,屁大的孩子就跟狐狸精似的,把长兄他们哄得团团转,如今竟亲疏不分!”
想起自己两个孩子受罚就来气,全赖那个捡回来的小杂种!
她何德何能?
“可不!”
终于有人同自己一个鼻孔出气,且又说到她心坎上,俞麻激动得猛的将手上的茶杯甩桌上,巴掌在桌上连续拍了好几下。
‘啪啪啪’的声音在夜间格外刺耳,尤其她还拔高音调,像是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真是狐狸精,造的什么虐把她捡回来!”
“沐哥儿年岁也不小了,是不是该给他相户人家?我看长兄那边也没个动静,难不成真要等那小狐狸精大了嫁给沐哥儿?娘,这事你得管管!再不然咱们老俞家就要落入那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手中!”
俞花眉头紧蹙,一副操碎心的模样。俞麻听罢,不屑地‘呸’了一声,吼道:“她想得美!”口中尚余些许茶水,大嗓门一出,带出不少唾沫星子。
俞花接口:“这事可得抓紧!沐哥儿本事大,出去谁不夸几嘴?大了要有大成就的!长兄已经受长嫂拖累,咱们沐哥儿可不能再被小狐狸精耽误咯!”
“那不能!”
说起沐哥儿,俞麻便将头昂得高高的。就目前来看,沐哥儿的本事已然超越他父亲,别提多长脸!
村里头是有不少人家上门来提过,不过她都看不上。就凭他们也想进老俞家的门?
她现在眼睛就盯在镇上的大户人家。镇上最大的富户便是长媳娘家,黎府。偏偏长媳不长眼,把心偏在小杂种身上,完全不为沐哥儿着想。
逞儿也是,好好的进士不去拼前程,非得窝在镇上私塾当个名不见经传的夫子。让他在镇上好好为沐哥儿挑个媳妇,他愣是不为所动。凭他的进士身份,加上沐哥儿外祖家的财势,何愁相不到一个好身世的姑娘?
这事还得她亲自操办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