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忍着没出声,我怕他们再补我几刀,那就太不划算了。”他苦笑了一下,月色下眼底居然泪光盈盈,祁景愣了下,就见他忽然来了力气似的用肩膀狠蹭了一下脸,“……生理泪水,生理泪水。”
祁景知道骨头折了有多疼,可现在又没法帮他,只能暗自焦急。他攥紧了手中摸到的尖利石块,用力的扭着手腕,切割身后的绳子。
瞿清白像是想转移注意力,断断续续的说话:“生死阵……他刚才说漏了嘴。这是一种邪术,和禁术不同……禁术只是歪门邪道,还能被原谅的,但邪术……就是丧尽天良,人人得而诛之的。”
“我在古籍中看过这个阵法,又叫怨灵阵,又叫求不得阵……进了这个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祁景顺着他的话问:“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瞿清白虚弱的提了口气,“就是把人或者动物,反正是活物……放进这个阵中,用你能想到最残忍的方式虐杀至死,尸体放置十三天后,就能通过阵法……召出此人的怨灵。”
“被虐杀后,此人的怨恨一定极大,怨恨越大力量就越强,生死阵困住了他的魂魄,只能为布阵的人所用,永世不得超生,是一种非常,非常邪恶的阵法……布置起来也很难,自从四凶被封印之后,已经很久很久没人成功过了。”
明明满腔怨恨,却要为虐杀自己的人服务,这阵法真不是“缺德”两个字能形容的。
可为什么魑的人要把他……祁景猛然明白过来,是了,齐流木。
他是齐流木的传人这事已经人尽皆知,魑抓到他之后,仅仅杀了他示威还觉得不够,如果能把齐流木的传人做成怨灵,供他们驱使,那真是响亮的一巴掌扇在天下各大道门的脸上。
死期将近,他却特的冷静了下来。
一个古怪的想法忽然出现在了祁景的脑海中,他还真有点好,如果他被送入生死阵后,出来的到底会是齐流木的魂魄,还是穷的魂魄?
手上的石片一个不慎,掉了下去,祁景努力去够,瞿清白看到了,小声道:“……没用。”
祁景不解的看向他,就听他继续说:“你不要相信那些电视剧里的情节,这种绑了几十股浸过油的粗麻绳,用这种程度的石片是肯定割不开的……除非你……单身手速,一刻不停的磨二十四小时……”
他还真是被陈厝传染了臭贫的毛病,祁景松开了石块:“你怎么知道?”
瞿清白的口唇间吐出的气息已经开始发烫:“我小时候,被关在柴房里,试过…………”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瞿清白忽然浑身激灵一下,眼睛瞪直了,牙齿打着颤,好像被一通冰水浇到了头上。
一个刚穿过他身体的鬼魂悬停在了半空,刘伟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你们聊的挺好啊,真以为他们不会留任何人看着?”
瞿清白缓过劲来,咬紧了牙关,一字一顿道:“学长,你已经是鬼了。”
刘伟的脸上哪里还有丝毫懦弱,他一把抓住了瞿清白受伤的半边肩膀:“你再说一遍?”
瞿清白惨叫了一声,打着颤的余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废楼里。
祁景攥紧了拳头,他的脸色比鬼魂还阴沉:“刘伟,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伟放开了瞿清白,他虽然是极为淡薄的鬼魂形态,却还残留一些接触实体的能力,想必是江隐帮了他什么。他自言自语似的问了一句:“我想干什么?我就是想报仇而已。”
他猛地飘到祁景眼前,一张还算文雅的脸扭曲起来:“我说过我是因为被欺负跳楼的,这么多年我其实一直都没忘,我想找到当年害死我的人,我要报仇!”
他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渠道,滔滔不绝的倒着这些年来的痛苦与不甘:“我上学的时候就像你们看到的一样,懦弱,没用,谨小慎微,我是个小地方的人,好不容易考出来了,就想好好念书回报父母,我谁也没得罪过,你们说说,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会被欺负?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太过激动,祁景不动声色的安抚他的情绪:“他们确实不该那么做。”
“他们该死!”刘伟狂吼了一声,“我年纪轻轻的,就已经对世界绝望了,谁也帮不了我,我死了,成了鬼,我要自己做主一回,我要杀了那些欺负过我的人!”
“我力量弱,出不了学校,他们都走了,可居然有一个送上了门来……那个带着头欺负我的人回来了,他成了老师。”刘伟颤抖的笑了起来,“不讽刺吗,那种烂到骨子里的人,居然成了大学教授,而什么也没做错的我,却变成了这幅样子!”
祁景震惊的和瞿清白对视了一眼,瞿清白道:“那你怎么没动手?”
刘伟又露出了那种憎恨中隐含着惧怕的情:“是白泽。他收了我,不让我害人,我只能装下去……天知道我有多痛苦,我的仇人就在这个学校里,而我却什么也不能做!”
祁景道:“你以为凭他们几个就能打败白泽?”
刘伟像是敏感到了极点的野兽,不知为什么就被激怒了:“闭嘴!”
他忽然一下蹿过去:“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生来就含着金汤匙,你们看不起我…………我知道!我知道!这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我要把你们这样的人都杀光,就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了——”
他抓着祁景的头发,往墙上猛撞了几下,因为虚弱停了下来,就见那人一张俊脸糊满了血,还在满脸血污下用一双冰冷又暗含讥诮的眼睛盯着他。
刘伟忽然平白无故的打了个寒颤。
这时,旁边的瞿清白正尽力往这边挣扎,阻止他继续手上的暴力:“刘伟,你疯了吗,你冷静一点,有话可以好好说!”
刘伟猛的转过头去,他选择了看起来比较无害的瞿清白:“你也闭嘴!”
他猛的掐住瞿清白的伤肩往后掰:“不许反驳我,不许命令我!”
祁景看着他状似疯狂的姿态,耳边回响着瞿清白长长的惨叫,他忽然想到了江隐说过的那句话。
“鬼曾经也是人。……经过死亡,道德观念和自我约束就越发薄弱,靠本能行事,释放做人时无法释放的恶……这是鬼魂的可怕之处。”
可怕之处……………………
他忽然冲刘伟身后大喊了一身:“江隐!”
正在施虐的刘伟猛的僵住了,瞿清白的眼中却涌起了狂喜。刘伟几乎不敢回头去看,待到他终于鼓足勇气回过头,身后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面色由惊转怒:“你敢骗我?”他作势要扑向祁景,却想到了什么似的,在半空中停住了。
“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他喃喃自语,“没错,就是今晚,就是现在,我就要杀了他。”
祁景和瞿清白都在第一时间接收到了他话里的意思,他准备却杀那个欺负过他的教授。
刘伟充满恶意的笑了笑:“我不和你们浪费时间了,你们就在这里等死吧。”
他转身就消失在了走廊里,瞿清白满脑门虚汗,又不死心的探头往外看了看,确定没有江隐的身影后,眼底的光慢慢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