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的空白过后,谢肃略带沙哑的声线传来:“结婚需要政审,你给我几天时间好吗?审批流程不会很慢,按照惯例大概需要三天。”
汤蔓坐在梧桐树旁的长凳上,低低地应了一声。
光影斑驳地落在地上,一层金色的光从树与树之间被劈开,仿佛两个世界。
汤蔓忽然有些恍惚,电话那一头和自己说话的人究竟是谁?他们有着相似的声线,相似的语气,就连说话的腔调都是那么相似。
相似到,仿佛是同一个人。
*
领证在三天后。
汤蔓的政审结果无不妥,比谢肃所说的三天更快了一天。他似乎比她更着急结婚。
2月2日上午,这座南方小镇也迎来了今年的第二场雪,一片片白雪根本不成气候,落在地上就化成了水。
汤蔓并没有告知母亲周兰蕙自己要同谢肃领证结婚的事情,颇有点赌气的意思。
期间谢肃周到地问起,被汤蔓怼回来:“你是要和我结婚?还是要和我妈结婚?”
谢肃听后反倒笑了笑,没反驳什么。
他笑起来时左侧脸上有个酒窝,中和了他刚毅的严肃模样,看着似乎不再那么难接近。
不难理解为什么周兰蕙会对谢肃那么满意。
谢肃今年刚满三十周岁,是市公安局特警支队副支队长,获得过一次一等功,四次二等功,“全国特级优秀人民警察”等荣誉称号。
在婚姻市场上,像谢肃这样的男人绝对是百里挑一的香饽饽。按照介绍人的说法,要不是他工作繁忙又排斥相亲,不然早就结婚了。
办理结婚证的流程比汤蔓想象中要顺利许多。
谢肃身着警礼服,汤蔓穿白衬衫。
领证当天也是汤蔓第一次见穿警礼服的样子,他有的个头,宽大的肩膀上肩刻着岁月,□□的胸徽里镶嵌着担当。这么一套衣服在身,仿佛多了一层忠诚和安稳的滤镜,让人肃然起敬。
汤蔓不得不承认,不看内在看外表,谢肃其实还挺帅。
相机快门按下的那一刻,汤蔓勉强勾起唇笑了笑,倒不能说笑得比哭难看,因为她长得实在好看,五官精致明晰,即便是装模作样,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
一切进展速度之快,汤蔓在拿到结婚证后还有几分不真实感。
她坐在谢肃那辆suv的副驾驶位上有些恍惚。
就,这么结婚了。
汤蔓一侧头,见谢肃也正直勾勾地盯着那本证。他略有些粗粝的双手捧着结婚证,虔诚又小心,侧脸线条流畅坚毅,微带腼腆笑容,仿佛真和深爱了多年的女友修成正果般,满眼都是幸福。
明明,他们十天前才第一次相亲见面。甚至,相亲的当天他还迟到了。
相亲那天汤蔓在小镇一家名叫sunny的咖啡馆里坐了大半个钟头,外面飘起了盐粒子似的雪花。
对于这座沿海位置的南方小镇来说,即便到了深冬,天气也算不上多冷,所以雪一直是稀罕的东西。
坐在咖啡馆里的年轻男女走出外面开始拍照打卡,纪念这冬天来之不易的第一场雪。汤蔓没有什么心情看雪,她拿起手机又看了眼时间。
约定的下午两点钟见面,对方已经迟到三十五分钟。她早就听说相亲场上能够遇上各种葩,迟到算不上什么稀。可真真让她等了那么久,印象分已大打折扣。
谢肃是在距离约定的一个小时后才出现在sunny咖啡馆里。
彼时的他穿一件黑色大衣,身高气场逼仄,宽大双肩堆积一层白雪,短发被雪水浸湿,似一位历经世事沧桑的“老者”。光从外形看,他这个人不易相处的模样,皮肤不白,眉眼很锋利,或许是职业的原因,看人时莫名带着凌厉。
谢肃准备解释自己去错了地方,见汤蔓并不在意的模样,也就适时地收了声。
即便谢肃生了一张严肃冷漠的面庞,汤蔓见他的第一眼也不是畏惧,而是耐心耗尽。她坦诚告知:“我对婚姻不抱有任何期望,这次相亲也是应付家长。”
不料,谢肃听后脸上却有温柔笑意:“试试吧,或许结婚这件事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
汤蔓怔了怔,想起很久之前有一个人也和她说过同一句话——是她已故的前男友陈翼。
曾几何时,锋芒毕露的少年手捧鲜花,在阳光下大声昭告世界:“蔓蔓,我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
他们一起长大,小学初中高中上同一所学校,大学恋爱,相约这辈子永远在一起。
可是,陈翼,你终究还是食言了。
*
“这是我的工资卡,这张银行卡上是我这些年所有的存款。我一共有两套房,房子面积都不算大,这是镇上房子的房本,这本是市里房子的房本。”谢肃也不知道从那里变出来一堆的本本,一本本地交到汤蔓的手上,“下午我们去一趟房管局,把你的名字都写到房本上……”
汤蔓打断:“不用那么麻烦,我不需要。”
“要的。这是对你的一种保障。”谢肃看起来很认真,他好像是一个对任何事情都格外认真严谨的人。
汤蔓不认同地摇摇头:“我不需要任何人给我保障,这些房子是你买的,我没打算占一分。”
她甚至把工资卡和银行卡全都还给谢肃:“之前都说好的,婚前什么样,我们婚后还是什么样,我们都不需要为彼此做什么改变。”
出人意料的是,谢肃一脸认真地说:“汤蔓,我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
汤蔓的心跳漏掉一拍,她怔怔地看着谢肃,不敢置信他会说出这句话。
透过谢肃这张脸,她仿佛看到另外一张完全不同的脸,他们明明长得完全不一样,却有着相似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