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她应得的报应!
沈万川在心里叽叽歪歪的闲步走近去。
他此刻出现在沈姑母面前可不是意外, 他也不是第一次到这处宫殿来。
打从洛山行宫回来,进入了庆明帝的内侍大队没多久,他就发现沈传茵的踪迹了,半年来在这处院墙外不知几多徘徊。
他一直在暗处冷眼观看,而至今日终于走了出来,和他这宿命纠缠又许久不见的妹妹面对面了。
对庆明帝,沈万川是恨极的,但对沈传茵,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又做了多年的爱人,情感就要复杂的多,有浓重的恨也有难平的怨。
近些日子,沈姑母在宫人手里过的苦难日子,一大半都是他暗中授意的。从行宫到紫宸殿,他晋升很快,也算是太监里的一个小传了,主子间有主子间的规矩,宫人间也自己的社会,因他得脸,小宫人们可不就使着劲儿的孝敬他吗。
当然这些都是私底下干的,明面儿上他今儿是来太监救美的。
在相辉楼见识了卫智春一战封之后,老太监沈万川心里是豪情澎湃,更有些迫不及待。
他已经忍庆明帝很久了!
亲眼看着他锦衣玉食,风光无限,再对比自己家破人散,断根做奴的凄惨,每多捱一天,他内心的恨意就直往上翻。
如今他深得庆明帝和大太监田林的看重,在紫宸殿内近身行走,多有便利,差不多也是时候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了!
沈万川豪气冲天的将浮尘一甩,亲将跌倒在地上的沈姑母扶了起来,而后便对着那些小宫人一通训斥。
朱红廊庑下,小宫人们不停的打躬,瞄了瞄沈传茵,干笑的讷讷应是,又问说:“仇爷爷怎么有空到我们这小地方来?”
沈万川笑骂了句,才尖儿嗓子的嗨了声,下巴往西边儿方向扬了一扬:“哪有什么空儿,干正经儿事来的,今儿冷宫有新客,陛下打发我将人送过来,路过这处听见动静,一进来就看见你这小兔崽子放恣呢。”
边说边一浮尘敲到他脑壳上:“收敛些吧你,没大没小的!”
那小宫人抬手抹了抹被打过的脑门儿,讨好的说:“仇爷爷在御前也辛苦了。”
他压下声,用只他们近前能听见的音儿道:“听说最近陛下那儿很不好伺候,我看冷宫也是三天两头儿的进人啊。”
沈万川颔首叹道:“可不是吗,还不是为老安侯和淑妃,陛下近日火气重呢,不说我们了,连田大监都提心吊胆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算了,不和你说了,我这还得赶着回去呢。”沈万川在石阶棱上刮了刮鞋底板上的泥,语重心长的提点那小宫人:“我跟你说,明日午时,陛下要在玉兰花苑里用午膳。”
他悄声说:这都是老习惯了,那玉兰花是咱们陛下的心好之物,龙颜不悦的时候就爱往那处钻,你可记住了,明儿可别往那处去闲晃,小心冒犯了天颜。”
那小宫人忙是作揖应好。
沈万川往沈姑母脸上斜睨过一眼,便扭身走了,结束了这一场单方面的兄妹会面。
沈万川离开这边,又勾着笑去了承熙宫。
而这头的沈姑母并没有认出那个老太监就是自己曾经的情哥哥。在沈万川走后不久,沈姑母又被小宫人们挤兑了一番,连晚食都没她的份儿。
沈姑母大晚上的饿的肚子疼,心发慌,蜷缩成一团。
她自小被如珠如宝的呵护,没成婚前有沈老夫人和沈万川这对母兄,成婚后又有秦立业一心一意的护疼,哪怕是秦立业大病,被秦家族亲抢夺家产的时候,也没说缺她吃喝,受这饥饿的。
原以为兄长去了,她跟着天下间最尊贵的男人,可以永想富贵安宁,哪曾料,好处没享受到,反而她这辈子没受过的苦,在这宫里头全受了个遍。
再这样下去,她迟早要像冷宫的那些疯子一样,死在这里头了。
她住的这地方,过的这日子,俨然和冷宫没差了。
沈姑母辗转反侧,她从来就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哪怕是在逆境之中也是坚强不屈的。
这庆明帝,简直就是她跟过的真爱里最差的一届!
和死去丈夫秦立业,与被阉了的哥哥沈万川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但这是在宫里,她没有办法另寻良人,还是得从他身上入手。
可任她有万般手段,庆明帝不过来,她见不着人,纵使有力也没处使啊。
沈姑母思前虑后,呼地脑筋一拐,回想起了白日里那老太监说过的话。
明日午时,庆明帝要往玉兰花苑去。
玉兰花她再熟悉不过了。
庆明帝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干什么都爱搞点儿紫玉兰搁上。
只因是那什么幸芳的女人最爱的一物。
她也是因与那女人生得有些像,才招了他的眼的。
玉兰花苑她也常听小宫人们说起,虽未去过,却也大约知道方位。
沈姑母越想着,出了,目光渐渐坚定,翌日晌午,趁那些宫人们不注意,从小宫殿里偷溜出去,往玉兰花苑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运气好,一路意外的很顺利,竟真叫她摸到了庆明帝跟前……
“她过去的时候,秦兰月也在?然后她们母女俩就见着了?”沈云西将下巴搁在他肩头,轻声问道。
卫邵笑摇了摇头。
迫于前朝的风波和压力,庆明帝这段时日几乎不往承熙宫去,有意无意的很冷落了秦兰月。
和她娘沈传茵相同,她在这宫里其实也靠着庆明帝过日子,秦兰月在承熙宫一连半月都不见庆明帝影子,终于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