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澈沉思良久,颔首。
把散落的衣裳捡起重新给他穿戴好,元蘅抚摸着他的领口道:“你在江朔我才能放心。数十万的江朔军只要不出岔子,便永远能是一张好用的保命符。”
“那你呢?”
“我……我会平安无事,等你,来娶我。”
她忽地伸直了他的手,紧接着,他手中落进一块晶莹通透的白玉佩,上面雕刻着“蘅”字,青绿色的流苏如水般淌在他的掌纹之上。
向来只有他提成亲,然后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今日终能得她这句话。他故意找事,大手将她的后颈握了个满,追问:“知道我是容与,才答允成亲?你还说你不偏心!闻澈求之不得的人,怎么他就可以?”
“……”
不讲理。
他压着她的眼睫亲,结果口中骤然被塞进一瓣橘子。
酸得要命。
她何时剥的?
元蘅笑得开心,终于将今日被喂的那瓣酸橘之仇报回来了。扔掉橘皮,她拍了拍手往外走。
闻澈拦腰将她抱回来,赌气:“被人脱了衣裳又吻又抱,现在说走就走,将我扔下,元大人待我忒残忍了些罢?”
元蘅伸手去夺玉佩,结果被闻澈提前料知,飞速地藏进了怀中。
“留着做证物,来日好娶你。”
第7章 朝云
十二卫中。
洪山脚下的校场不背风, 秋雨过后的疾风甚是凛冽。一身武袍的宋景站在烈风里,看着底下的士兵进行操练。
他少时来过这里,但却是被安远侯强行捉来的, 要他亲眼看着军队的训练。那时整齐操练的士兵便给了他极大的震撼和冲击。
只是后来他父亲的死讯传来了。
若是战死沙场也算归处,他即便悲痛也会释然。但并不是。
那时宋景尚且年少。
失去了父亲的他很无助和痛苦, 但心里也是惦记着安远侯。他想去宽慰爷爷, 谁知走到房门外却听到了足以让他一辈子深记于心之事。
是他父亲的副将在房中与安远侯禀事。他隐约听到,当日为了追击敌军, 他的父亲身陷敌营。
可启都却没有援兵。
最后导致他父亲身死。
他起初不明白原由, 直到亲眼看到阵仗壮阔的十二卫, 他明白了。
侯府有一个安远侯就够了, 不需要一个能干的世子, 所以他父亲死了。为了不使十二卫变成侯府私兵, 安远侯只能有不争气的孩子, 只能。
皇帝要用安远侯,又待他这般残忍。
所以宋景饮酒作乐, 故作纨绔,以求侯府安稳度日。这些年除了闻澈明白他的本性, 从不轻视于他之外, 再没旁人如此对待过他。
现今他又得以重新回到此处, 真正看着这个在安远侯手中得以兴荣的十二卫,明白他躲不掉了。他要担的不是父亲之责, 而是安远侯的。
“世子。”
宋景将手中的长枪扔回到他的手中,言简意赅道:“查清楚了么?”
那人继续道:“当日刺杀侯爷之人往启都之东逃去了。我等奉命追到纪央城, 但是却被拦在城外。后来耽搁许久才放行, 那些人却不知踪迹了。”
还是查到了纪央城。
其实到了现今,宋景也明白不必再查了。岂止是进纪央城难, 当日追查刺杀之人要出启都都分外艰难,个中原由也是极显而易见的。
还没等宋景再说话,那人想起了什么要紧之事似的,道:“世子,还发现了件事。属下追到纪央城外被拦,为了另寻法子想着绕路进去,结果途径燕宁,瞧见燕宁有守城之兵。”
燕宁外有纪央城之兵是常事。
但怎么会有守城之兵?
“是燕云军的服制。”
燕云军?
宋景眼睫颤抖了一下,紧绷了多日的弦倏然松了。
这些日子他为着安远侯之事一直忙的不可开交,甚至没有来得及往衍州送信。在今日之前,他一直觉得元蘅身为女官已经甚为不易,这些无关她的事还是不要搅扰她为好。
可时至今日宋景才明白,元蘅就是元蘅,无论去到了哪里,都会思虑周全,给所有人铺好退路。
宋景压下唇边的笑意,道:“知道了,不许外传,去做事罢。”
***
明黄的寝帐之外,鱼贯而入的宫人都刻意放轻了脚步,途径案前正合目休息的女子之时都福身行礼。
而明锦听得动静只是疲倦摆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