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被夸的同时,也有烦恼。
比如江家兄妹成绩都很差,看不惯大人因为考试分数夸她,每回在旁边做些怪动作,说些酸溜溜的话。
徐家有些帮工也不怎么好,为了讨这些资本子弟开心,跟着说她字丑,说跟她这个人一样,瘦得像鬼。
她尝试克服这些难过的情绪,每回他们嘲笑,她会把耳朵关起来,不听也不看。
但情绪可以被克制,只是难过本身却不会因为这个而减少。
尤其是说到她妈妈,她很难受,很不爱听。
直到十岁那年,她看见江廷掉进水里。
水挺深的,江廷像条狗一样挣扎,浮上浮下,应该快要死了。
那时候她已经知道死亡是什么,也知道谁都要死,但当她一脚把江廷踹回去的时候,在江廷的求饶声里,她忽然感觉好兴奋。
原来有钱人也那么怕死啊。
所以她欣赏够了江廷的惨样子,后来又帮他端饭进去,看他吓得差点背过气的样子,开始有了轻蔑的情绪。
原来再有钱也是庸人,没用的庸人,外强中干的,虚张声势的庸人。
在有些恐惧前面,也不比她这样的穷人高贵。
于是从那天起,再面对这些所谓有钱有势的人,她有了截然不同的心态。
她想,妈妈说得对,当个自私虚伪的人不仅能活着,还能活得很好,很有意思。
她开始享受这样的状态,江廷害怕的样子让她脉搏跳好快,还有那几位千金,矫揉造作自以为是的样子,她看得很好笑,觉得也不过如此。
毕竟她只要做点小动作,她们就能吵翻天,能绝交,能为了哪个明星更帅而摔东西。
多幼稚。
她当个旁观者,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了,天天像在看戏,还没有人发现她的改变。
但慢慢的她开始不满足,开始有了其它欲望。
比如徐家小少爷。
少爷念私校,特别贵的私校,里面基本都是要出国留学的人。
学校和她们的面对面,但设施设备和环境都比她这边好,校服也好看,跟西装一样。
天天进进出出的,差别太明显了,这边的羡慕也太明显了。
经常有人站在教学楼往对面看,看接他们的车多新多长,看有钱人读书的地方,也看富家子弟们怎么活动的。
印象最深的那天,好像是运动会。
有点吵,那边在踢足球,有个同学刚好带着望远镜,借她看了一会。
两个凸透镜后,她在宽阔的专用的足球场上,很快看见徐知凛。
他穿白色运动服,领口挂了条黑色汗巾,护目镜拉在帽檐上面,动起来的时候小腿肌肉紧实,跟腱绷出的线条很锐利,比江宝琪她们追的明星还好看。
那天她心不在焉,放学以后,在家里蹲到了他。
他真的很爱运动,从足球场下来还拍着篮球,因为运动过,眼睛又黑又亮,那点汗流下来,挂在鬓角把头发染湿。
看见她了,他脚步停顿下,笑着跟她打招呼。
温柔的少年,有干净好看的手指,清瘦立体的轮廓,以及举手投足间的教养感。
他阳光开朗,对谁都客气又温和,也被所有人喜欢。
不像她,有时候关起门来,自己都能闻到身上的阴暗气息。
可是怎么办,她好喜欢他,喜欢他细碎的黑发,一点湿漉漉的感觉,好像人也湿漉漉的,格外容易被接近。
更喜欢他刚开始发育的样子,声音开始有点低哑,喉结的角度刚好露出一个尖。
大概就是那时候开始,对他产生执念。
所以中考以后,她毫不犹豫选了他们学校。
后来她开始攒钱,花很多钱去买那款洗发水,让那种香味成为她独特的标志,让他每回闻到都会停顿一下,不自觉看她一眼。
多一眼也好,她余光都有捕捉到。
可不巧的是杨琳也喜欢他,并且好像发现了她的心思。
但杨琳太蠢了,根本没拿她当回事,还嘲讽她痴心妄想,说她不知道自己斤两。
话确实不好听,但她不觉得有什么,甚至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命运不允许的,她偏要据为己有。
并且她确定,少爷已经对她动了心。
比如他维护她,指责江宝琪没礼貌,再比如有时候在人群里,他会下意识找她。
他是学生会的人,各种活动都能看到他,而到同一间学校后,她有了充足的理由看他。
可以格外认真,可以眼也不眨,没人会觉得怪,毕竟都在看他。
她喜欢他正式的语气,端雅的姿态,喜欢他在礼堂发言时因为注意到她,喉结微微滚动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