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还未回来。
秋日的露,像这夜一般,很冷。昏暗的灯只能堪堪照亮一块地方,姜婳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天。
今天白日下了雨,晚上并没有月亮。
昏暗的灯,映出姜婳苍白柔美的脸,她轻抿着唇,望着夫君要回来的那条路。
她需得承认,她其实不太能处理好心中的情绪。
可她并不想因为这种情绪,同夫君有了疏离。
那年她随夫君去商阳,因为那些她爬床的风言风语,被长老们为难。她被罚在祠堂中跪到半夜,等到月色都几近黯淡,她揉着发疼的腿,推门而出之际。
是夫君持着一盏灯,在那颗榕树下,待着她。
他说带她回家。
那时,她怔怔看着他。
那一盏灯,其实也不太亮,昏暗的烛火能驱散的黑暗,是如此有限。
但她一点都不怕了。
她牵着他递过来的衣袖,一步一步,踏向她的第一个家。
想起这些,她似乎又觉得,其实很多东西,没有那么重要。
比起妾的人选是该是王太守的六小姐,还是朱少府家的三小姐,何时迎,如何迎......她其实更想同夫君说,他出门了半月,院中那一株藤,结出了果,她亲手栽在盆中的花,因为天气骤然变冷,可能明天春天也活不过来了。
她垂头,温婉一笑。
刹那间,一阵风吹过,手中的灯笼灭了,姜婳没有太注意,因为抬眸之际,看见了远处的烛火。
她握着灯的手紧了一瞬,欲迎上去之际,看见了烛火下清晰的人影。
不是夫君。
那人气喘吁吁跑到她面前:“夫人,天子留公子今日在宫中留宿,公子让小人,回来同夫人说一声。
姜婳一怔,随后温婉一笑,行礼道谢:“麻烦大人了,今日天色已晚,妾让下人去安排大人......”
那人忙摇头:“小人这就回去了,不劳夫人忧心了。”
橘糖忙从屋内出来,将人送走,全了礼数。临走之时,她回头,望着树下依旧温婉笑着的娘子。
那盏灯有着些许余光,却只能映出娘子握着灯柄纤细的手指了。
娘子依旧像往常那般温婉笑着,他们走了许久,她似乎还站在那颗树下,静静地看着她们。
*
橘糖再回去之时,屋内的灯已经熄了。
她想起娘子这几日的苍白疲倦的脸色,犹豫了瞬,没有再打扰。
是因为纳妾的事情吗?
橘糖其实未想过,娘子会如此在意。若娘子真的如此在意,她明日去问问公子想法。其实,也不是......没有子嗣从族中过继的。
可等她隔日再见娘子时,娘子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除了脸色更苍白些,其他地方,已经叫人看不出差别了。
“橘糖。”
姜婳轻柔唤着,弯着眸望着发呆的人。
橘糖一怔,望向她:“娘子,怎么了。”
她弯了弯眸:“有些馋了,橘糖上次做的糖还有吗?要甜丝丝的那种。”
橘糖忙应道:“有的,在我房中,娘子等着,我现在就去拿。早知娘子喜欢,上次我就多给娘子送些了。嘿,娘子是不是不好意思唤那糖的名字。”
说完,做了个鬼脸,橘糖就风风火火走了。
等到门被关上,姜婳才将视线从橘糖走的方向收回。
她将毛笔放置回笔架上,随后,抬起眸,缓慢地,望向了空中那根白绫。
她依旧端坐着。
书桌上,是府中刚送过来的,那三位姑娘的册子。
她连指尖都写着沉默。
*
橘糖将糖拿回来之时,口中哼着歌,娘子都想她做的糖了,相比也没有为小妾的事情烦心了。
也是,只要娘子好好想想,就会想通的。她也免去去公子面前讨人嫌,公子那脾气,若不是为了娘子,她橘糖才懒得招惹。
她的手中,拿着一个玻璃罐。
方方正正的棕色糖块在里面杂乱堆着,随着少女走路的起伏上下晃动,时不时,碎裂的半截糖块,从空隙挤下去......
橘糖推开门,“砰”地一下,将糖罐从身后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