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念下意识想要朝那个方向走去,可就在这时,手包里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她的脚步被迫停住,只能先侧身找了一根柱子遮挡住自己的身影,确保自己不会被车内的人发现,然后才拿起手机接电话。
是饶国源打来的。
电话接通的一瞬,饶国源先发制人地开口:“我听家泽说了,你打算解除婚约是不是?”
饶念静了一瞬,声线冷静:“是。”
听到她连骗都不愿意骗自己,饶国源瞬间怒不可遏:“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现在和蒋家的关系闹僵了,蒋家还怎么可能愿意借钱给我们?”
饶念的嗓音有些发涩,顿了顿,她自嘲地弯了下唇角:“所以您当初收养我的时候,就已经提前算计好了我能值多少钱,对吗?”
饶国源陡然噎了一下,语气很快又强势起来:“家泽还说你背地里跟一个香港富商勾搭上了,你一个女孩子家,还知不知道检点自爱,你自甘堕落,好好的正牌未婚妻不做,你非要跑去作践自己给人当情妇?”
字字伤人刺骨,饶念本来一直安慰自己,不要再对他们抱有期待,可真的听到这些话时,心脏却依然会不自觉地抽痛。
饶国源还是一副口口声声替她着想的语气:“他们这些有钱人哪里有什么真心,你现在年轻漂亮,可等以后呢?”
停车场内依然有凉风侵袭,刮过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激起细小的颗粒,仿佛连她身上最后一丝暖意也要无情夺走。
她紧紧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度轻声开口:“我被您卖给了蒋家,我还得为他守德,他可以在外面肆无忌惮,因为您说有钱人都是这样的,所以我也要默认接受这种生活。如果我真的答应了嫁给他,以后就算他外面有私生子带回家里,我也要感恩戴德地替他抚养,对吗?”
饶念一口气把所有话说完,对面反而突然安静了,大概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言语。
她静了静,最后道:“我替您还清那笔钱,以后,我们别再联系了。”
说完这句,饶念便挂断了电话。
停车场里回荡着电话挂断后的忙音,更显得空旷幽静。
心脏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大洞,只有冷风包裹着全身,心口的疼痛才不会更加清晰。
可涌进脑海的画面却一帧比一帧清晰。
“念念长得漂亮,怎么打扮都漂亮。”
“念念是爸爸妈妈的公主,只是爸爸妈妈之前没有找到念念,所以才来晚了。”
她还想起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夏俪亲手给她做了一个生日蛋糕,他们还送了她一把拍卖槌。
虽然不是专业拍卖场上可以使用的,但当时饶念还是妥帖地收了起来,一直留到了现在。
毕竟那是她收到的第一份,来自父母的礼物。
原来她也曾经感受过那么一点零星的温暖。
可剥开了那层甜蜜的糖衣,里面藏着的又是什么呢?
是把她当作筹码交换。
她不喜欢被人欺骗利用,最后沦落被抛弃的命运。
如果是这样,倒不如一开始,他们就不要对她好。那样的话,她就算现在对饶家弃置不顾,也能做到心安理得。
可偏偏不能。
似乎有水滴声在耳边嘀嘀嗒嗒,坠进一小汪水洼里,时间的流速也变得缓慢,万籁俱寂。
饶念感觉到体温逐渐流失,就连刚刚抽疼的心脏也变得麻木,明明冷得她微微颤抖着,她却竟然生出一种近乎扭曲的快感。
直到,一件沾染着体温的西装披到她的肩上,沾染着熟悉的沉香木气息,丝丝缕缕地钻进鼻翼中。
她怔然片刻,意识到了什么,终于缓慢地抬起头。
头顶的光线被那道颀长挺括的身影遮挡住,朦胧的光线勾勒出男人周身锋利分明的轮廓线条,西装矜贵得体,背光的角度,她看不清他的情。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饶念生出片刻的恍惚,她的呼吸不自觉屏起,心口酸胀复杂的情绪忽然在此刻达到了某种巅峰,几乎快要将她整个人湮没,脑中的思绪也开始换乱。
她忍不住开始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假设。
如果...如果他不是霍聿深就好了。
他们之间或许就不会距离那么远。
霍聿深并不知晓她此刻的想法,垂下眼看着眼前的人,原本白皙清透的肤色已经被冻得微微泛着青色,仿佛整个人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女人巴掌大的脸微微抬起,那双莹亮动人的杏眸静静望着他,眼睫上似乎还沾着未干的泪花,眼底倒映出他的身影。
她的细眉微微蹙着,鼻尖也有些红,像霍聿深儿时曾圈养过的某种小动物,因为她们都曾用这样的眼注视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诡异的错位感,让他的心念微微一动。
他自诩不是一个会对人心生怜悯的人,这些年在商场里,他其实见过很多眼泪,或是虚伪,或是悔恨,又或是乞求,却没有人能让他动容。
霍聿深忽而半蹲下身,与她平视着。
直至对上她的视线,某些冲动忽然变得无法克制藏匿,他鬼使差地伸出手,轻轻用指腹擦拭去她眼尾的泪痕。
冰凉湿润的触感沾染上指尖,异样的感觉,让两人的身体皆是一僵。
男人率先回过,意识到刚才的举动有些冒犯。
“抱歉。”
饶念心尖一颤,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这句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