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寻个僻静处和郎君说话罢了,”韦玉宁没想到他连自己住哪儿都不知道,脸上的笑变得勉强,
“说起来郎君忙于国事,我还未有身份不能协助,一个人待着当真无趣,可惜那持月公主走得急,不然还能为郎君诞下长子,我帮着照顾也不会太寂寞……”
听她说起阿萝,季青珣看向了远处,凝晖阁积雪的飞檐就在视线之内,不知她如今可好。
那天她见到自己太过激动了,七月份,正是关键的时候,不该这么大悲大恸。季青珣只能不再出现,将她交由郑尚宫照顾。
韦玉宁继续说着:“不过若是公主还在,怕是也会一直怨恨郎君,不肯顺服侍奉。”
“阿萝想要的太多,却不够聪明……”他恍若自言自语,回发觉身侧站的是韦玉宁,没有再继续说。
李持月在殿内,她倚靠在窗下,清楚地听到了这一句。
外人尊称她持月公主,阿兄喊她三妹,只有季青珣,会叫她的名字,“阿萝”。
后面再如何,李持月已经没有在听了,她的眼珠子一动也不动,手却不知何时深深抠进了柱子。
指尖断裂,一片鲜血淋漓,甚至是她的肚子也在剧烈地抽疼,僵冷的身下被那缓缓流出的鲜血暖了片刻,又变得更冷。
事到如今,李持月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不会再痛了。
季青珣说得不错,她确实不聪明,才落到如今的下场。
儿啊,阿娘很快就要去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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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季青珣离去,韦玉宁悠然转身进了内殿。
看到李持月身下全是血,显然只剩一口气了,她还要问:“刚刚郎君的话,你一字一句可都听清楚了?”
李持月说不出一个字,也不想再说话,眼前的景物随着呼吸摇晃,渐渐没入黑暗。
再醒过来,却不是地狱,还是空荡荡的暖阁,李持月不明白为什么又回到了这里,她的孩子没了,怎么她还活着。
摸着还鼓着的肚子,李持月张大了嘴,却怎么也哭不出声音,只有眼泪接连不断滚下,打湿了头发。
她怀着一具死胎,那孩子已经死在她的肚子里了。
再大的痛楚也不过如此了,李持月生志已灭,想再找一点力气撞死自己。
命运却没有彻底放过她,门被打开,外面站着的依旧是韦玉宁。
她又被架起来托了出去,却没有下楼,就站在栏杆边,韦玉宁轻声问:“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吗?”
李持月向下看去,远处雪地中跪着几个人,都低着头。
韦玉宁好心替她解惑:“那是你的忠仆,知情、解意、春信、秋祝。”
李持月怔怔望着下边的人,枯石般的心脏裂出了一道缝隙。
这几人随侍她左右,是最亲近的人,可事到如今,她已经分不清哪些是她的人,哪些是季青珣的。
现在他们出现在这里,证明了忠诚,可也陷入了危险之中。
“他们不信你死了,非要闯进宫来寻你,我心肠好,让你见他们最后一面吧。”
“知情是你的侍卫吧,听闻他左手剑使得最好,诶,怎么被砍掉了,真可惜……”
“你不看看吗?看看吧,他们都是为你死的,不开心吗?”
韦玉宁的嗓音仿若在唱歌,毒蛇般钻进她耳朵里。
李持月的眼睛变得血红,竭力地要往前爬去,“放过他们,求放过他们吧!”
听她说出一个“求”字,韦玉宁称心快意,又叹了口气,“我也想放,可无召入宫,形同谋逆呀。”
她继续和李持月说着下面的血腥:“解意的舌头被拔掉了,嗯,眼睛也被挖了,真是可怜。”
直到春信秋祝被砍下头颅之后,李持月垂下眼眸,头磕在了地上。
死了,都死了,她也会陪着一起,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韦玉宁见她一败涂地的样子,嘲讽地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钳制李持月的力道松了,暖阁走空了人。
她扒着栏杆往下望,他们的尸体已经被带走了,那些血迹又被大雪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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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心腹尹成给新帝带回了一个不错的消息,几份各道节度使的上书贺表。
二人走在避雪的长廊中,季青珣还有一件同样重要的事要交由他办。
“为持月公主找一户人家改名换姓?”
尹成没想到,圣人竟然不杀那位前朝公主,竟然是这样的打算
“不错,等阿萝生了孩子再办送,”季青珣思忖了一下,补充道:“不必选太高的门第,务求稳妥,将她安置好了,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孩子才刚出生就让她们母子分隔,季青珣也不愿意,但不须分开太久,阿萝就能再次名正言顺地陪在他身边了。
在此之前,宫里的人全都要换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