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清水口时,时辰还早,太阳升起来不久,岸边三三两两有渔夫卖新捞的鱼,何慧芳看着觉得新鲜,要了两三尾,提着鱼和沈泽平一块往花街走去。
回到铺子里,何慧芳掸了掸衣襟,直接去了内院。
莲香的爹娘还有大伯正在堂屋里抽烟喝茶,看起来好不惬意,完全把这当成自己家了。
“这院子不错,要再宽些就好了。”
“院里该种上两棵树,夏天才阴凉嘛。”
他们都没见过何慧芳,扭头看一个四十多岁,穿着暗绿色绸缎褂子的妇人进来了,微抿着唇,头戴银簪子,发髻挽的一丝不苟,加上沈泽平老老实实跟在她背后,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
“是泽平他伯娘吧。”莲荷大伯笑着说话,看见何慧芳手上提着的鱼,惊喜的说,“是桃花江捞上来的吧?这鱼做肯定好吃。”
何慧芳表情冷冷淡淡,听莲荷大伯说话,好像她是客,他们才是主人。
“泽平把事情和我讲了,你是莲香大伯,你要借钱?”何慧芳把鱼放到木桶里生着,然后坐下直接问,没有寒暄,也没客套。
莲荷娘家姓刘,刘大伯一愣,随后点点头,“对,我想到镇上开铺子,但没有本金,就想问你们沈家借点儿。”
“以后结了亲,我们刘家和你们沈家,就是一家人哩。”
何慧芳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这话挺耳熟,她喝了口茶,“这钱我们沈家借不了,现银都拿去进货了。”
这话一说出口,莲香家这一堆长辈都愣住了,何慧芳是半分面子都没给啊。
“泽平他伯娘,你们家大业大,这区区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谁信呐?”刘大伯不高兴了,“我们家闺女嫁给你们家,你们就这样无情无义?“
何慧芳瞥了刘大伯一眼,“这是两码子事,钱呢,我家没有,你要做生意,需要本金,自己往别处想法子吧。
泽平和莲香都是好孩子,我们俩家结亲也是和和美美,你别拿成婚的事做文章,泽平的爹娘我已经派人去接哩,下午就到,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这一番话下来,刘大伯不知该从哪开口了。
这招何慧芳是去县城后和隔壁陆大妈学的,叫做先礼后兵,先讲道理,讲不通可就别怪她嘴巴不饶人了。
莲香的爹娘表情讪讪的,坐着不说话,何慧芳看了他们一眼,这对夫妻是怂惯了。
刘大伯干咳两声,也把脸拉下来,“好啊,那我们就好好论论理。”
“嗯,劝你手别伸太长,也不要太贪心。”何慧芳冷冷应了,留下他们在堂屋,出去到铺子里找莲香去了。
连续几天莲香都心不在焉,她生怕事情没谈拢,她爹娘不让她嫁给沈泽平,再逼她嫁到村里的老瘸子家,已经暗自哭了好几回。
“傻姑娘。”何慧芳戳了戳她的脑门,掏出一块干净手帕给莲香擦眼泪,“婚期都订下了,请柬也都发了,这婚还能退?”
“就算要退,我们沈家也不会同意。”何慧芳把声音放缓了,看着莲香的眼睛,“以后你和泽平成亲了,你俩是一家人,说句不中听的,你爹娘做事儿拎不清,你以后多孝敬他们,但话不能全听,比如帮着你大伯逼我家借钱,就是个坏透了的主意。”
“等泽平的爹娘上来了,你俩啊少说话多看,逼急了就说大伯借钱,和你俩没关系,知道吗?不管啥事有我,啊。”
莲香含泪点点头,“我记下了。”
过了晌午饭的时间,沈家二伯和二嫂才赶到镇上,何慧芳张罗大家坐下。
“有啥事说吧。”她冲刘大伯点点下巴。
院子里安静极了,落针可闻,就连院里的大黄和小黑也夹着尾巴,不敢高声叫唤,从狗洞里钻出去,到外面撒欢去了。
刘大伯坐立难安,他摸摸鼻子,又扯扯袖子,“这个……亲家母啊。”
二嫂吴小娟抬起头,“啥事?家里新房子建好了,新家具也打好了,喜烛、糖饼、炮仗这些也准备的差不多哩,你们还有啥不放心的?”
莲香的爹娘只会呵呵笑,都把目光转向刘大伯。
刘大伯讪讪的,最后啥也没说,毕竟沈家是艘大船,他其实也不敢闹翻,莲香一家以前太软弱了,被他欺负惯了,今天碰上何慧芳,才知道收敛。
……
“老许,咱们真和云裳阁做生意啊?”
“姜掌柜昨晚上才嘱咐我们,要离云裳阁远远的,说韦飞鸿表里不一,全是装的。”
许掌柜转着手腕上的檀木念珠,内心挣扎了一番,“我还是想试试,我看韦掌柜不像姜掌柜说得那么坏嘛。”
“再说了,等沈掌柜从金陵回来,还要两个月,我们先进些货卖一卖,也没什么问题,老何老邓,你们不去,我一人去了啊?”
许掌柜在清源县有点资历,比起姜掌柜差点,但也有十几年的经验,在业内有不小的号召力。
听他一说,何掌柜邓掌柜几个人心动了,按照韦飞鸿定好的时间,准时去了八仙楼的包房。
可见到韦飞鸿,看着面前的字据时,他们几个傻眼了,上面白纸黑字,清楚的写明,买了云裳阁的布,今后就要一直在他们家进货。
这……他们面面相觑。
……
“沈娘子,你说会有人和对面的合作吗?”
翌日清晨,莲荷拿着抹布擦着柜台,一边擦一边问。
安宁整理着布匹,摇了摇头,她希望没有,可现实谁能说得准,“别多想,咱们静观其变。”
“我今早上看见姓韦的买馒头分给路边流浪的小孩吃呢,一买就是一大兜子……反正,怪……”莲荷蹙起眉。
这时候几辆马车停在了云裳阁门口,安宁斜对门看了看,“欸,那不是许掌柜、何掌柜他们吗?”
难道,韦掌柜真的离间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