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才掀了眼皮去看赵行:“要去会稽郡?”
赵行说是:“出了些事,父皇叫儿臣做钦差,去把差事了了。
来回路途遥远,再办差耽搁上时日,只怕要三五个月甚至更久才能回来,若是早,也得两三个月了。
母后身上一直不爽利,儿臣心下惦记,在京城里哪怕不来扰您静养,可人就在京城,随时都能进宫来请安。
眼看着要离京出城,儿臣放心不下您,所以回禀了父皇,来跟您辞行一番。”
郑皇后哦了两声,语气其实还是淡淡的:“出门在外,要知道自己添衣裳去衣裳,这些跟着你的人会留心,元福也是个妥帖人,但你也没一个人出过这样的远门,自己在外头得多心疼着自己。
出门办差总是吃苦的时候更多,左右不似在家里享福。
我知道你是个能吃苦也肯吃苦的孩子,反正自己看着来吧,也别真亏了自己的。
我这儿没什么。
御医院里那么多人,尽心尽力的照应着,虽说身上不好,一时三刻也没大碍。
如今静下心来,不过问外面的事情,清清静静的,反而更好。
再说你兄弟还在京里呢,你要真是再放心不下我,叫你那心肝儿隔三差五来问个安,你们小夫妻书信往来,她总会告诉你我一切都好。”
赵行眉心动了下:“阿莞也随我出京的,没法子来给母后请安问好,但我跟大兄和阿月都说了,我此番去会稽,京中唯独放不下的就只有母后,况且这些也不必我来交代什么,大兄和阿月也会时常来看望母后的。”
如果放在从前,郑皇后一定会生气。
去会稽郡办差都要把姜莞给带上,这真是要把人带在身边,一时一刻都不错眼的看顾着啊,生怕她留在京城里叫人欺负了,受了委屈。
主要不就怕她吗?
可现在郑皇后也没那个心思了。
心如死灰。
她似乎对一切都提不起任何情绪。
喜悦的,愤怒的,甚至是激动的。
全都没有必要。
“你父皇同意了?”
赵行说是:“我回禀过父皇,他已经答应了。”
“既然你父皇都同意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舟车劳顿,照顾好她。”
郑皇后合眼的同时,抬手捏了捏眉骨:“你们小夫妻才成婚不久,不想着孩子的事情,这会儿又要出去办差。”
她叹了一声:“二郎,在外头留着些分寸,别在会稽有了身孕,到时候就算是坐马车,赶路回来容易伤身。”
赵行心下动容:“母后……”
“行了。”
郑皇后却不让他再往下说,又睁开眼睛看过去:“是你让宜清来侍疾的吧?”
赵行啊了声:“母后身边不能少了人服侍,阿月住在宫里面,往来含章最方便,父皇也觉着她最合适,毕竟阿莞要往来宫中还得递牌子,章程麻烦的很,晚上也少能陪在您这儿。
您是因为贵妃的缘故,如今连阿月也不待见了吗?”
郑皇后眸色一沉,显然对这话不满。
赵行看见了,可是并没有打算宽慰她几句,反而继续往下说:“母后身上不好,后宫诸事总不能叫父皇一个人操持,贵妃是为您和父皇分担的。阿月从小在您身边长大,母后,儿臣觉得您如今很不该如此。”
不该吗?
郑皇后突然想笑。
可是唇角上扬的一瞬间,才发现自己根本也笑不出来。
曾几何时,都是她这样说别人的。
你不该,你不能,你不许。
向来她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能指手画脚的?
她爱做什么便做什么。
原来被人指着鼻子说不该,是这样的感受。
“不要让她再来了。”
郑皇后语气彻底冷了下去:“你是明知道我不待见她,还把她往我跟前送,二郎,你是存心要膈应我的?”
赵行才发现,无药可救的时候,是什么都不成的。
已经冷了这么几个月,也没有一丁点儿的改变。
佛卷佛经,全然没用。
所谓静心,大约也不是那些佛经的功劳。
赵行便深吸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一会儿会去告诉父皇,不会再让阿月来侍疾了。母后若是有什么不好,横竖含章殿内伺候的宫人这样多,也都会去回给父皇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