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全是,我只是把你从城外捡回来,我不知道此前……”
俞惜不提防被他接下来的话刺了一着。
“真是可惜,你本来厌憎我至极,现在又不得不和我相处了。”
“别说这些了,都已经过去了。”
“你不该救我。”他冷声道,眸中满是讥讽之色。
俞惜好像能理解他,一个素来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人,突然遭遇国破家亡,身受重伤,犹如云巅跌落谷底,不免灰心冷落。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劝他先养好身子,做长久打算。
她给他解开身上绷带,先擦身体,再换药,像对待正常的病人一般。
桓骥突然伸出手去抓住她,眼中还满是讥讽,全无求生之志。
“桓奕知道你这么对我么?你看过我,我也看过你。”
“你闭嘴!”俞惜突然间凶狠起来,死死的瞪着他,眼圈里泛红。
“不许提他!”桓骥没再说话,目色始终是冷冷的。
俞惜换好了药,给他喂水,递过来几个野果子。
“山中只有这个,勉强果腹吧。这几日你在这里休养,不要乱走,山下都是追兵,我有机会来看你。”她叮嘱道。
桓骥接过了,也吃,如同一个机械木偶一般,全无生气。其实那果子不好吃,酸而且涩,但也只有这个来果腹了。他脸上全无反应,不见一丝悲喜。
“你没必要犯险来救我,我本该死,不是吗?享福享乐、醉生梦死了这么多年。是我欠天下人的,我死了反倒是还清了。我只恨那群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货。”
俞惜没有应,她把剩下东西放下,转身走了。
守军还是在寺门口围着,俞惜夜里睡不着觉,出了院子,信步走至前殿。山寺未经战火,但是该带走的都被带走了,该被抢的也抢光了,颇显狼狈。金碧辉煌的主像蒙了尘,像沾上了尘世的影子一般朦胧,纠缠不清。造像慈祥的笑着,像在耿耿的注视着这山上山下发生的一切,太生动。
世上真的有有佛,有轮回因果吗?俞惜说不清,起初因为喜欢清净日子,喜欢佛理而踏入了山门,也吃斋,也念经,可对这些总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只许它默默的发生着。
可她解释不了城阙山河的破碎,千万人的死伤,也不敢正视。
她跪在佛前,郑重的拜了三拜。
去后山看桓骥之外,俞惜还须每日去山下给那些兵士换药,旁人倒是都好了,只有那领头的伤还需要费些时日。她混在他们中间,听他们议论。这群人早有懈怠之心,一直搜不到人,他们满腹牢骚。
“他娘的,那群人在城里吃香喝辣睡,女人,打发我们在这种地方”
“老子不干了。回去了什么都剩不下!”
领头人紧抿着嘴唇,朝后面瞪了一眼,没有人再说话了。
他看向俞惜,深看着,眼睛像粘在她身上。巡守的兵士说,每次见她上山,眼看还在,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忽然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