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钱老板,这回是个大的。”昆子压低声音,伸手拍了拍霍今鸿的肩膀,“这边人杂,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来到脚行背后的一家废弃仓库外,附近已经没有旁人,但昆子依旧压着嗓子说话。
“华汇银行的新任经理周正峰你知道不?”
“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事,这次要杀的是周正峰的侄子周子庚。”
霍今鸿正在拿三根手指把玩香烟,听到这话动作顿住了:“ 杀人?”
“老万介绍来的活,没透露上家是谁,据说跟治安会的人有关系。 ”
“ 那你们是要帮日本人杀中国人?”
“管它上家是什么人,这周正峰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华汇银行本来就是吸中国人的血为洋人敛财,叔侄俩当年做买办的时候就没少干缺德事! ”昆子极力想说服对方,秘兮兮地拿手比划了一下,“一共这个数,今晚先给定金,事成之后另有奖赏。”
霍今鸿犹豫了。
这不是个小数目。自从离了霍岩山之后他吃了上顿没下顿,哪怕是现在跟着吴老板混到个饭碗,也从没一口气见过这么多钱。
可即便再缺钱,这人命买卖也不是说碰就能碰的。
“小霍,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昆子见他犹豫赶紧趁热打铁道,“你不是要攒钱去上海找兄弟吗,凭你每天搬货的工钱要攒到猴年马月去?昆哥知道你缺钱,所以特意替你留下这份差事!”
——找兄弟……呵呵!
霍今鸿苦笑一声,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夜晚,自己信誓旦旦地对那人说要带他脱离苦海,说一定能赚到钱,带他过好日子。可就凭自己现在这副模样,那时就算对方跟了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
而且……那个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他什么都有,钱,和自由,他一定过得很好吧?
——不,他什么都有,独独没有我……没有我,就算有其他所有又怎么样?
——我不在,他过不下去的……我不在,有人欺负他怎么办?谁来保护他?谁来给他涂药?谁能让他不疼?只有我,只有我……可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他不跟我走,也不带我走……他说他一个人能过得好,他撒谎,他怎么可以没有我!?
“小霍……”
“小霍!”
霍今鸿猛然惊醒,六月底的天气竟实实打了个寒颤。拿手背抹去额头上的冷汗,他低下头,喘息着咽下涌到喉咙口的心跳。
每当想起那个人就会没有由头的心悸,他的名字,他的样貌,关于他的任何一丝一毫的记忆,一旦被翻出来就会像榔头一样敲打他的心脏。那沉闷的撞击就像融入心跳似的,随脉搏蔓延到他的每一根血管和毛孔,带来痛苦的同时又让他沉醉其中,酣畅淋漓。
如果这是病的话,他想,他应该一直这么病下去,因为只有痛能让他在沉醉中清醒,直到与那个人再次相逢,他需要这份痛苦让自己相信坚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