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药厂的事啊……那是个误会。”
乌照钰一手夹烟,大咧咧地走到云连跟前站住,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枚银质雕花打火机把烟点着了,深吸一口。
“云老板,你要理解我的难处,毕竟从我手里逃出去的人有些是要算战俘处理的……你是做大生意的人,这种时候应该也不想沾上脏东西吧?”
他今天是一身翠蓝色长袍的中式打扮,皮鞋锃亮,左手中指上明晃晃一枚鎏金红宝石戒指,腕上还戴着块银盘天梭手表——看着是很贵气的装扮,却又“贵”得不伦不类。
云连微微抬头,拿冷眼瞧他。只见那白生生的笑里藏刀的面孔,脸颊上隐约泛出一点红晕,若不是天生的面若桃花,那多半是刚吸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已经解决的事情就不谈了,乌先生,今天你上这儿来也是为了抓人?但据我所知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什么劳工。”
“你怎么知道这儿没有我要找的人?”乌照钰往前一步,夹着烟的右手举起来,作势要去搭对方的肩膀,“上个月刚从战俘营里提了批人,准备送去新京的,不当心跑了两个,听说是装扮成难民混进了法租界……云老板,你能保证这医院里没藏人?”
“听你这口气,是确定这里藏了人?”
云连虚晃一记避开那只手,同时拿余光瞄了眼院子里外的武装警员,考虑直接在这里动手可能会造成的后果。
如果只有他自个儿,当然是想周旋多久就能周旋多久,但眼下医院里有众多伤患和难民,妇孺儿童受不得惊吓。那夜阿申从白项英家中接来的革命党人还没有安置妥当,这种时候跟个无赖起正面冲突似乎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何况他其实到现在也不能确定对方登门闹这么一出是出于什么目的,是真的掌握了他们窝藏革命党人的证据,有备而来,还是以此为借口……
乌照钰也在观察云连的反应。
他知道“云老板”的名头,自从到了天津不止一次从袁天龙嘴里听到过这名字,也知道对方在上海发家,与南北两派青帮均有来往,是个不太好“动”的人。可他这人天生的“不信邪”,且在见到本尊之后愈发不明白袁天龙在忌惮什么。
乌照钰自己因为眉眼生得有些女相,故而四处被人叫“小白脸”。但这云老板看上去也是个小白脸,细胳膊细腿,比自己还矮一点——区区“刁民”,就算不客气又能怎么样?
“云老板,据我所知你跟这圣新医院其实没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你今天会上这儿来,你是来做义工的吗?”
“修医院我花了钱,怎么不能来看看?”
“哦,云老板可真是大善人,耶稣和佛祖都会保佑你的!”
“谢谢。”
“我代表大东公司来这抓捕毁约逃匿的劳工,这是领事馆开具的证明,云老板,如果你只是资助人的话那其实与此事无关,我劝你先行回避。藏匿战俘可是要掉脑袋的罪名,人命关天,我也不想牵扯无辜人员进来……你们这儿谁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