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麒麟服,大襟、斜领、宽袖,胸前有麒麟,看上去很是气派,但对于穿惯了捕快红袍的二人来说,十分不舒服,各种不得劲,别的不说,穿这套赐服,打起架来都碍手碍脚。
“且不说打架,不是吃饭嘛,穿这套衣服,还能怎么吃?”
范小刀一边照镜子,一边表示不满。
为了行动方便,两人在赐服下,还是穿了一套紧身的中衣。
赵行道:“你还真以为,夜宴还要吃饭?能喝两杯水酒,就已不错了。等会出发之前,咱们先买十个包子垫垫肚子。”
“不能放开了吃,去了还不是自讨苦吃?”
赵行道:“你可知今日夜宴,整个京城也不过邀请了二百来人?别说咱们是从五品,就是朝中的四品官员,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去的。除了这些,还有京中的那些名儒望门,有些人为了这个名额,都是挤破了脑袋。这里面,还有若干名额,是认捐的。你认识的那个彭御史,给户部捐了十万两银子,就为了吃这顿饭!”
一顿饭,十万两?
这简直超出了范小刀想象。
如今朝中国库空虚,财政吃紧,好听了说是藏富于民,难听点就是钱都落入少数人的口袋,皇帝夜宴这件事,一来可以彰显天威,而来还能给朝廷创收,也难怪会如期举行。
两人换了麒麟服,去对面小铺中吃饭。
从昨夜到现在,两人奔波了一整日,几乎米粒未尽,每人要了十个包子,一碗馄饨,也不顾周围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大快朵颐起来,吃饱喝足,两人去会钞,小铺的老板,说什么也不收钱,在他们眼中,能穿这种衣服的,都是朝廷的大官,“能来小店已是蓬荜生辉,又怎能收您二位的钱呢?”
两人没有吃白食的习惯,坚持要给,老板道:“您若赏脸,每月穿这身衣服,多来几次,也好给小店招徕生意!”
两人哭笑不得。
也有客人道:“哪个戏班子租的啊?我们也去弄两套,享受一下吃饭不花钱的乐趣。”
赵行笑道,“月牙胡同往东,有个院子,黑色大门,里面有租。”
将一百文铜钱扔给了老板,与范小刀离开。
那客人点了点头,高声道:“谢了!”旋即又嘀咕,“月牙胡同往东,黑色大门,不是锦衣卫诏狱吗?”
两人骑马来到皇宫门口。
按明律,京中严禁跑马,当然也有例外,有时候为了凸显圣恩,也会赐给一些武将或者有功劳之人京中驰马的待遇,亦或是紧急军情、八百里加急的驿兵,也可以京中跑马,范、赵二人有登闻令在手,也不是问题。
才一下马,就有小太监上前接引。
正好遇到了一对车马,为首之人身穿红甲,头戴金盔,个头不高,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威严,手持长枪,腰胯宝刀,他们也到了皇宫门口,他们互相打量着对方。
大将军望着二人道:“让开!”
本来范小刀还想让路,可看到他这副倨傲的模样,也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赵行低声道:“这位是京畿二十六卫大将军许虎。”
许虎之名,范小刀也有听过,在军中极有威望,更是统领京城周边二十六卫,将近二十万兵马,是大明朝五位大将军之一,如今又奉命入京勤王,自然有傲气的资本,可是眼前这两个从五品,估计是京中那个王公权贵的后代,仗着父辈的恩荫,有机会出席今日夜宴,心中难免有些瞧不起。
有属下向许虎耳语了一番。
许虎道:“我当是谁呢,早就听闻京中有两位少年,深得陛下恩宠,原来正是你们!”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夸奖,但说地阴阳怪气,令人听了十分不舒服。许虎如此说也是有底气,他身为正二品大将军,为朝廷立下了赫赫战功,就连内阁大学士也不放在眼中,今日见两人竟拦路,心中难免有气。
有些官员也坐轿来到宫门外,看到这一幕,也都纷纷落轿,却不过来,远远地躲在一旁看热闹。
许虎脾气暴躁,仗着有军功,在朝中骄纵惯了,如今有两个初生牛犊,敢去挑战他的权威,这等好戏,又怎容错过?
范小刀道:“这么宽的路,还容不下大将军通行吗?”
许虎闻言暴怒,“跟本将军叫板,你哪里来的底气?信不信今夜教你,血溅当场?”
说罢,将长枪擎在手中。
他个头虽矮,握着银枪,与枪身等高,不过,他向来骁勇,又杀敌无数,身上气势,却不减分毫。
范小刀、赵行见状,这老家伙欺负到自己头上了,也都抽出兵刃,双方陷入对峙之中。
范小刀也纳闷,他与许虎并不认识,对方为何却在宫门外,当着那么多人找茬?
小太监见状,连道:“大将军,莫要冲动,宫门之外,岂可造次?”
这句话更是激怒了许虎,他伸手一巴掌,将那太监打倒在地,“本将军面前,有你说话的份儿?”小太监挨了一巴掌,也不敢吱声,冲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又有一个小太监,拔脚飞奔,向皇宫内跑去通风报信。
“哈哈哈!数年不见,许将军威风不减当年啊!”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又有两骑并肩而来,正是靖国公薛应雄,还有威武大将军邱怀仁。开口说话的,正是靖国公薛应雄,他策马来到宫门外,挡在了两人中央。
百官一看靖国公来劝架,眼见这一架打不起来了,不由一阵失望。
邱怀仁也笑道,“听说年初许将军坚壁清野,破了北周的春季攻势,果然气势非凡!”
这话中有刺。
京畿二十六卫中,其中最北边的安平卫,位于凤凰岭以东,每年北周都会派兵来骚扰,抢劫大量财物而归,今年的春季攻势,邱怀仁大军龟缩不出,贻误战机,造成了安北卫下辖的十多个村庄被抢,陛下曾下旨申饬,此刻邱怀仁揭其伤疤,令许虎也十分难堪。
许虎冷哼一声,没有做声。
薛应雄道,“许将军一把年纪了,何必跟几个小辈过意不去,让人见了,还以为咱们这些老家伙没有容人之量!”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几十顶轿子,道:“天色不早,咱们再不去进去,怕是别人都吃不上席,怪到咱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