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龙辇放在了大殿正中,龙辇中的贵人,自进入之后,并没有露面,赵铨坐在太师椅的正位之上,定国寺老方丈小心翼翼地伺立一侧,干起来端茶倒水的活计,生怕惹恼了这位皇宫中的权贵。
数日前,老方丈接到圣旨,说陛下要在除夕夜来寺内上香时,心中惴惴不安。
当今陛下笃信道门,所以佛门在京城中并不怎么受到待见,定国寺虽是京城中最大的道观,每年从朝廷拿到了的银两却是少得可怜,而他当年是理宗皇帝修建,属于皇家寺庙,除了极个别日子外,并不对外人开放,所以香火钱更是少得可怜。
这位可怜的老方丈这些年来,经营着这座寺庙,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当得知陛下要来时,生怕接待不周,可转念一想,陛下选择这个时候前来,对他们来说何尝又不是一个机会,所以这几日来亲自带领小沙弥们打扫卫生,冒着寒风擦拭佛像,甚至还在拔草时扭到了腰,所以站立时间一久,整个人腰酸腿疼,难受得不得了。
陛下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下龙辇?
这让老方丈有些摸不着头脑。
赵铨一边饮茶,一边与老方丈随口闲聊,“你们定国寺立寺也有些年头了吧?”
老方丈恭敬道,“今年刚好二百年整!”
赵铨道,“二百年啊,也算是百年古刹了,寺庙最近维系如何,可有什么困难?”
老方丈一听赵铨如此关心定国寺,心中感动万千,一股脑地倾诉起来。
“定国寺是皇家寺庙,宫里面每年都有拨银,可是寺里面许多老旧,都要花钱,又不能收香火钱,这些年来日子有些吃紧。贫僧一心向佛,尚可以做到安贫乐道,只是庙里的小沙弥,最近几年流失严重,连每日晨晚二课,也都无法兼顾啊!”
赵铨皱眉,“此话怎讲?”
老方丈道:“按内务府规矩,沙门每月俸禄二百文,另有米面布匹若干,这已是三十年前的俸制了,如今陛下修行黄老,京城中的道观的香火更旺,像不久前开馆的回龙观,来我们寺内挖人,给俸资是每月一两五钱,另按香火收入补贴另算,我们寺内十多个沙弥一起去了回龙观,储备人才流失严重啊,现在定国寺内,只有五六个老沙弥跟贫僧在这里苦守了!”
赵铨道:“那倒是辛苦。”
老方丈见赵总管如此体谅自己,心中感激涕零,可是想到陛下就在龙辇中,也不敢说太多过分的话。
赵铨又道,“当年太祖皇帝继承大位之前,曾是佛门中人,理宗皇帝在隐阳为王时,亦是大兴佛教,所以才修建了定国寺。你可知,当年修此寺,取名定国,可有何深意?”
老方丈道:“寓意为庇佑我大明定国安邦,万世长存!”
赵铨道,“不错。那为何当今陛下又舍佛门而取道门?”
此言一出,老方丈吓得脸都发白了,皇帝喜好什么,那是皇帝的事儿,他一个老和尚又敢发表什么见解,于是恭敬道:“此事贫僧不敢妄议!”
赵铨见状,微微一笑,“这件事,以后要改。你刚才所说的问题,我都记住了,过了今夜,我会想办法将定国寺给扶持起来,重现当年理宗皇帝之时的荣光!”
老方丈跪倒在地,“多谢赵总管!”
赵铨道,“你一个方外之人,供奉的是佛祖,给我下跪作甚?”
老方丈道,“在绝对权力面前,佛祖也得下跪!”
赵铨哈哈大笑。
笑声有些尖锐,却难掩得意之色。
“我问你,这些年来,定国寺可有异常之事?”
老方丈道:“异事倒是没有,只是贫僧修行入定之时,经常闻龙吟之声,传闻当年理宗皇帝在此建寺,也是为护住我大明的龙脉。”
这话老方丈纯粹是瞎掰,但是为了定国寺的未来,他也只能满口胡诌了。
当年陛下信奉道门,不就是听说了什么方士的长生不老之说吗?咱们佛门不讲长生不老,但可以说国运昌隆啊!但这句话,落入赵铨耳中,却是另外一番感受。
果然,当年曾曾祖父所留,诚不我欺!
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如今二百年之期已到,隐忍三十多年,他终于有机会拿回自己的东西。
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林来报,“赵公公,您要的人,已按您吩咐带来了,正在门外候着!”
林问,“鬼楼徐九是什么意见?”
林道,“入夜之后,邱将军派一万兵马,踏平鬼楼,徐九爷已经无法表达意见了。”
话说得很平静,波澜不惊,可落入老方丈耳中,却如晴天霹雳。
鬼楼徐九爷,那可是京城的地下皇帝,有人说,他掌握三千义士,在京城黑道称霸一方,连六部的部堂都要卖他面子,可就在一个照面之间,被朝廷给剿灭了?
赵铨道:“知道了。把人带上来吧!”
不多时,一个五花大绑、头覆黑面罩的年轻男子,被押到了大堂前,头罩摘下,只见年轻人口中塞了棉布,二十来岁,相貌有几分清秀,眼中却透露着几分惊恐,被抓之人,正是李青牛。
赵铨摆了摆手,几个人帮他松绑,取出了口中棉布。
赵铨道,“小伙子,你可认识我?”
李青牛打量着赵铨,摇了摇头。
赵铨道,“去年你一入京时,住在赵行府上,咱们见过面的。”
李青牛长大了嘴,似乎记起了什么,道,“是你!”
赵铨道,“是啊,咱们又见面了!”
李青牛有些不悦,“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抓我作甚?”
赵铨道,“这两年来,你先是加入丐帮,又弄了个乞财会,再后来搞歪门邪道,在京城中骗了不少钱,若非我下令暗中保护你,说不得你早就被那些债主们投到河里喂王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