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明王朝母仪天下的皇后,年逾五十,可是气色看上去不错,显得更年轻一些,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威严。身后那十名黑衣护卫,色凛然,太阳穴凸起,显然都是内家高手。
怪的是,朱延在宫中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些人。
只是看到这些人手持细长的黑剑,这才意识到,他们极有可能是自己的舅舅薛成这些年来安插在皇宫中守护母亲安全的高手。只是,平日里潜伏在宫中各司,做的是不起眼的事,一旦有事,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保护自己的主母。
朱延连忙上前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薛皇后摆了摆手,“免礼!”
无论赵铨如何嚣张跋扈,如何玩弄权力,但由于身份的原因,在后宫,薛皇后才是名正言顺的主人,也正因如此,赵铨才能如此顺利地掌握了皇宫。
很快的,一名黑衣护卫前来禀告,“主人,司礼监十虎,除了赵铨外,其余九人全部招供。”
薛皇后淡淡道,“杀了。”
一言定生死。
秉笔太监高斌就伏在地上,跪在一旁,听到这句话时,忍不住浑身一抖。这位平日里看似和蔼可亲、几乎与世无争的皇后,杀人之时,如此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
当朝第一外姓,辅佐大明二百余年的定北军大都督薛家,可不是好招惹的。
薛皇后来到高斌面前,“高公公,这些年来,你辛苦了。起来吧!”
高斌道:“奴才不敢。”
薛皇后微微一笑,“你当了十几年的秉笔,给赵铨打下手,还能活下来,也算是有本事之人,你当得起辛苦二字!”
高斌道:“老奴惶恐!”
薛皇后淡淡道,“有些人总是看不清形势,认不清自己的地位,以为当今陛下不理政事,当真以为这天下改了姓了?这天下,是朱家的天下,这朝廷,也是朱家的朝廷,魑魅魍魉,歪门邪道,不足为惧!”
高斌匆忙爬起身,道:“老奴愿为皇后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薛皇后道,“漂亮话谁都会说,关键看行动。你在宫里这么多年,让你的那些徒子徒孙们把眼睛放亮些,别在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高斌连连称是。
高斌是司礼监二号人物,看似不管事,事事被赵铨压着,但经营内廷二十多年,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稳住了他,才有机会扳倒赵铨。薛皇后来到了“皇帝”面前。
孙通感觉冷汗淋漓。
虽然他当了二十年的冒牌货,但平日里与这位皇后几乎没什么交集,之前就算见面,也有赵铨在一旁打掩护,如今直面薛皇后,竟有些不知所措,薛皇后却没有任何怒色,微微施礼,道,“让陛下受惊了!”
朱延道,“母后,他……”
薛皇后斥道,“休要胡言乱语!”
朱延本想告诉她真相,被她一斥,整个人蒙了。
难道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皇帝是假冒之人吗?
可是,薛皇后却依旧十分恭敬,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孙通想要开口,但在薛皇后的注视下,竟然说不出话来。
薛皇后道,“陛下,这些年修行黄老之术,极少操劳国事,如今朝廷积弊已久,国库空虚,若这样下去,怕是对祖宗传下来的江山社稷有所不利,臣妾斗胆建言几句,级仍然陛下一心长生之道,不如选贤让能,一来对百姓有所交代,二来对列祖列宗也有所交代啊!”
朱延暗惊,母后这一招高明啊!
孙通在宫中冒名顶替了二十余年,也是聪明之人,自然明白薛皇后的意思。
真皇帝,假皇帝,只要皇后不质疑,谁敢质疑?
假作真时真亦假。
孙通道,“司礼监秉笔太监高斌拟旨!”
高斌闻言,连忙起身,来到一侧书案,早有人研磨好了笔墨纸砚。
孙通一字一句道,“咨尔太子朱延:昔者帝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今王钦承前绪,光于乃德,恢大明之大业,皇灵降瑞,人告征,诞惟亮采,师锡朕命,佥曰尔度克协于虞舜,用率我典,敬逊尔位。”
说完之后,孙通松了口气。
高斌也将拟好的禅让诏书,递给了皇后,“皇后,天子之玺,现在赵铨手中。”
薛皇后闻言,旋即道,“那就再写一道懿旨。”
高斌听出了弦外之意,旋即挥毫泼墨,不片刻,又写了一道书,不过却不是禅让诏书,而是皇帝遗诏,今日皇帝身体不适,察大限将至,诏宣德皇后朱薛氏遗诏,将皇帝之位传给太子朱延。
薛皇后看罢,命人取来皇后凤玺,盖上了印章。
自始至终,孙通一言不发。
薛皇后来到了孙通面前,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本宫答应,让你体面的离开。”
孙通望着薛皇后,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既然赵铨捧他为皇帝,皇后也把他当成了皇帝,那么他就是皇帝。
皇帝一死,遗诏生效,朱延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接受帝位。
一旦朱延登基,那么定国寺的赵铨,还有那个只剩下半条命的朱聪,将什么也不是。
孙通想明白了这些,接过了皇后手中的丹药,吞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