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图里中校,楚一玮少校,我和四号调试员已经到达你们附近,我已无法继续前行,请你们带她一起结束任务离开这里。”
频段内很安静,安静到岁岁以为装置坏掉了。
她的意识穿过狭小的密闭空间,流过烧焦的战机,进入大轿厢内,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其他几位队员的“尸体”和血迹,球形舱孤零零地立在中央,散发着暖黄色的光。
与第一次梦境大爆炸的记录相同,大轿厢在此刻停住,再过一段时间,爆炸会再次发生。
许久才响起一个很模糊的答复:“收到。”
可她依旧找不到说话的人在哪。
她打开安全扣朝上浮至应急出口,林时替她打开舱门。大轿厢就在上空停住
轿厢顶上亮着一盏白晃晃的灯,除此之外,无穷大的宇宙以那种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悬在头顶,又包裹住他们四周。
她把一根安全绳牢牢扣在小轿厢上,另一端系在自己身上。
“准备好咯,记得要抓稳钢缆之后,再把第二根安全绳扣上去。”林时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岁岁往前一推,舱外真空环境很快会杀死毫无防备的他。
岁岁张开双臂,被缓缓送向对面一根大腿粗的钢缆,脚下是蓝色的母星,身后是林时,一切都不再是万丈深渊了。
频段里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岁岁一凛,赶紧回头去看来时方向,小轿厢的舱门半开着,更多鲜血以一种凝固流体的姿态缓缓喷射出来。
林时撑不住了,他想要有尊严地死,不想让岁岁看见自己在不可抗力下的模样。
她按照林时教她的,向任务频段汇报。
“报告,林时中尉已经退出演习,请中校等我会合,我要核对星云代码。”
可这次无人应答。
她笨手笨脚地扣好新安全绳后,把第一根安全绳收回来,接着向上爬。大轿厢就在前方了,球形舱没有逃逸,反而是索图里和楚一玮不见了!没准他们被重力甩到天花板上卡住了,已经浑身流着血死去了呢!
岁岁抱着这样的侥幸希望,更加卖力地往上爬。好几次她被失重抛出去,所幸有安全绳,不然可能早就飘出去变成太空垃圾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妈妈一定还平安地躲在球形舱里。
妈咪不要怕,岁岁来救你了。
这样想着,她就不再怕四周无边无际的黑暗了。现实世界的矿洞系统也在提示她运转负荷过大,不能再继续探索下去。
可她计算了一番,需要系统呈现的区域不过一个球形舱大小,矿洞数据栈全功率开启,绰绰有余!她只是在这里多呆几分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再者说,阿羽和林时已经在现实世界苏醒,有他们守着不会有事的。
大轿厢被阿羽的飞机撞出一个巨大豁口,她就是扒着那被烧焦的金属边缘,爬进了大轿厢。研发大厅里一片狼藉,却只有几具尸体,她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索图里和楚一玮的尸身,也检测不到他们。
真古怪,刚才在小轿厢里还能检测到他们的生命体征呢。
岁岁顾不上那些,步子都轻盈了许多,连蹦带跳,兴冲冲地朝球形舱飞过去。
就这短短的几十米,她想了好多好多。
从小到大她都不敢去想自己的妈妈是谁。绿洲有无数因为辐射病失去双亲的孤儿,更别提蓝祖海这样的荒芜之地,宗教,战争,污染,政治斗争,都是那些人悄无声息消失在这世界上的原因。
她就像一颗没有来处的种子,懵懵懂懂地就长大了,所幸付出的爱都有回应,她也不算孤单。
可是就在今天,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谁了!妈妈如果还活着的话,一定像平行世界里一样,是一颗闪闪发光的人类明星,她也要努力记住爸爸妈妈的名字,回去搜集很多很多他们生前的资料。
她的球形头盔轻轻磕在球形舱的玻璃上,满怀期望地朝里望,可什么都看不见。
既然这样,她就直接开门进去吧。岁岁把手放在舱门液压杆上,用力往上旋。
温暖的灯光居然还挺刺目,她用手遮了遮光,朝里走。
短短的走廊通向三个方向,她朝左望,心中一惊。
十几个穿着科研白袍的工作人员缩在一起胆怯地抬头朝她望,他们似乎是害怕到了极点。岁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朝他们视线投去的方向,转身。
走廊右边,楚一玮靠在门框里拄着他的枪,正恶狠狠地盯着岁岁。
“晚上好啊,四号调试员。”
他的靴子和手臂上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连同他身后原本干净的墙壁也被沾上血污。
面前这扇门打开了,站在岁岁面前的也不是朝暮博士,而是索图里·安德鲁斯,可他俨然不是等岁岁向上汇报的情。
“我刚才就感到不对劲,问题果然出在你这里!”
就在索图里和楚一玮攻入球形舱后,他们发现这里和外界有一道坚实的信号屏蔽障,只有舱内的朝暮允许,信息才能从内传出。
除此之外,索图里看到朝暮办公桌上母亲和女儿的合影,对于刚才时空倒流,林羽突然用飞机撞他们等种种异常,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已在心底有了答案。
而这些,是岁岁,林时和林羽都没法料到的。
岁岁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可她顾不得这些,直接用坚实的头盔去撞开索图里,哪怕马上就要死去,她也要看妈妈一眼!
索图里用力将她推到地板上,还不够解气似的上前用力踹了几脚,愤怒地咆哮起来。
“你居然就是吕向岳的女儿,你是他们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