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不知从哪儿竟真拿出一把雪亮的刀,另外两人来按他时他也没怎么反抗。人有家伙什,他没法儿硬来。
这几人是真狠,都没有再商量的意思,眼看着刀快落向他被按住的那只手……
“楼下往东五十米有家面馆,他一般都在那儿打牌。”简昆忽然道。
“去过了。”为首那人闲闲道,“老板说已经个把月没见过他了。”
简昆:“电厂后门的澡堂子。”
“这个点儿去澡堂子?”那人看了他一眼,“你再想想。”
简昆有些烦躁:“我不怎么回家,真不知道他在哪儿。”
他说完不过三秒,那雪亮的刀子在为首之人抬了抬手后又斩钉截铁地举了起来,在斩钉截铁落下之际他挣脱了禁锢,但下一秒又被捉了回去。
他这个挣脱的举动无疑惹恼了这几人,那个拿刀的明显比刚才更利索,他紧绷住两条臂膀抗争,青筋猛然突起时终于把那只被压制的手从桌上撤掉了。
但他变得更加被动,因为就在这刹那间他的脖子被人往前一按,半张脸都贴着桌面,刀口就在他的脖子上架着。
“我讨厌耍滑头的人。”那人还一派悠闲地坐着,“但违法乱纪的事儿我也不会干。不能剁你脖子,见点儿血总是合理的吧?”
简昆的半个脑袋被完全压在桌上,他脑筋极速翻转的同时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卧室里的衣柜。卧室无灯,仅有客厅照过去的余光,他看着衣柜门上隐隐若现的老式圆木拉手,忽然悟出什么,便抬手一指。
沙发上的人顿了顿,走过去打开了柜门,卧室立即传出一声对简昆的喝骂。
制服简昆的几人松了手,刀口终于从脖颈撤离。
找着简营的那人在卧室笑:“你俩挺行,一个临死出卖,一个见死不救,是亲生的么?”
他们走出卧室,押着简营像押着犯人。
简营骂简昆:“你妈的畜生,老子白养你这么大,当初就该一泡尿淹死你!”
简昆不为所动,催债人终于找着简营,并不多逗留就把他带走了。
简昆一脸平静看着他们离开,接着去了趟卫生间。他揭开马桶水箱的盖子,从离水面五公分的箱壁上撕下胶带,胶带的另一头捆着一个透明密封袋,袋里装着一根项链。
他把项链掏出来,装裤兜里带走了。这些年简营把能卖的都卖了,这项链是简昆他妈离开前留给他的,他一直很好地藏着。
那几年简营刚开始变卖家里的东西时,他妈总拦,不仅毫无用处还总被打。后来他妈跑时本来想带着他,但养活不了他,就自己跑了。
简昆没怎么怪过她,与其魂飞魄散地相伴于六畜不安的屋子里,不如其中一个悄无声息地离开换来一份踏实清净。二者只能选其一,他也是想他妈离开的,那会儿他的骨骼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至少简营不敢随便对他动手。
他妈人挺好,对他也好,他并非生来就会辨别是非曲直,只是因为感受过好,所以知道什么是不好,这点儿认识足以让他不会变成和简营一样的人。
从屋子离开后他走进各家窗户透出的灯火里,像个潜入黑夜的独行侠。
第二天早读课,许君莉又迟到了。
她拿着两块烧饼偷偷从后门进去:“听说了吗,简昆他爸被抓了!”
有同学好地凑上来:“被抓的不应该是他吗,怎么他爸比他还先进去?”
“嗐,半斤八两。”另一个道,“我也听说了,他爸昨晚和人打架,拿了块砖头把人头都砸破了,警察后半夜才去,闹了一宿。”
第三个道:“什么时候把他也抓走,咱这一片儿可就清净了。”
有人问:“你们说他爸为什么打架?”
先前那人道:“还能为什么啊,欠钱呗。”
章玥脑海里不由得闪现昨晚店里那几个人凶恶煞的脸。
许君莉:“我跟你们说……”
“说什么呢!”老师把板擦砸在讲桌上,扬起的粉笔灰飞上了前排同学的脑袋,“说说说,就知道说!来得最迟话还最多,看谁呢,说的就是你,许君莉!”
老师拍了一把手上的余粉,干脆由此打开了话匣子:“一个个的都多大了?连小学生都不如!稀里糊涂混日子,电厂哪天不在了学校也就不在了,看你们上哪儿读书去!不读书以后干啥?拉两张桌子坐路边儿聊天管饱?”
矛头又顺理成章地转到许君莉身上,有同学窃笑,许君莉瘪了瘪嘴自认倒霉。
过来人对不经事者似乎总有干着急的立场,后者却如春蚕吐丝,并无作茧自缚的危机感,只有沉浸其中的乐趣,但终究都会化茧成蝶。
老师的训骂一如往常地丝毫没有起到实质作用,学生们浑浑噩噩如撞钟的和尚熬过早读课后又混了半天日子。
中午章玥回店里吃饭,章涌森指指里屋:“灯泡换好了。”
章玥:“你换的?”
章涌森以为她在开玩笑:“我怎么换?简昆换的,一大早就拿着灯泡过来了,换好才走的。”又问她,“他没去学校?”
章玥:“不知道。”
应该是没去,他要是去了绝不会让她清净地度过一上午。
章涌森就着热水吃了几粒药:“还不如没找着他爸,至少他还能老实待在学校,这下又得逃课了。”
章玥想,他那种人,绑在学校也不会学习,还不如不在,省的打扰别人。
第章 劫难
又是一个大热天,简昆和薛恒几个打完球后从职工食堂走出去。那条道连着一小型菜市场,砖头砌的棚里只有几个没什么人的摊位,靠里的那家卖生鲜,兼卖冰冻过的水,他们是来买水的。
薛恒从柜里捞出瓶冰水压在简昆胳膊上:“敷会儿吧,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