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霜唇角偷偷扬了扬,快步跟上。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香甜,梦里鸟语花香,青草郁郁,她看到银川坐在河畔,朝她伸出手,眉眼间蕴着温浅的笑意,令百花都为之黯然。
“阿梨,过来。”
梦中情形尤在眼前,银川竟要赶她走!
望着男子好被万年冰雪侵染的目光,她的身体一寸寸变凉。
原以为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看来她错了,大错特错!他不过是在维护他的颜面罢了!
她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几乎抠进肉里:“时雍,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翻书的手微滞,银川依旧没有看她:“本尊乃银川帝君,并非你口中之人。”
梨霜胸口一刺,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她拖着沉重的双腿缓缓走过去,一步一步,好似走在刀尖上。
“我不信!你明明就是他,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你怎会忍心忘记?”
银川手中微紧,面上没有丝毫波澜。
这样的反应似刀在她胸口戳了个窟窿,凉风嗖嗖刮着。梨霜苦涩地笑了笑,忽然按住他面前的桌案,死死盯着他:“既然你忘了我,那么你为何不敢看我?你说啊!”
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银川终于抬起头,清隽的脸上似笼着薄薄的冰雪,眼眸漆黑仿若浸在寒潭里的碧玺,没有一丝温度。
“也许本尊与你的确有过尘缘,但是前尘已去,本尊如今只是银川帝君,你可明白?”
似是被雷劈中了,梨霜身形一晃,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拼命忍着泪意,泪水却跟断线的珠子似的,滚滚滑落。
到底是她妄想了...
她挑起唇畔,眼里蕴满了自嘲与凄凉,尔后抹了把泪,飞快地跑出去。
殿内,银川望着她快速消失的身影,下颌紧了紧,依旧默然坐着。
回屋后,梨霜埋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拿好自己的包袱,径直去了司命星君府上。
彼时,司命星君昊京正在整理命薄,见她提着包袱,皎洁的脸上满是泪痕,他面上一惊,放下书册便跑过去:“怎么了?是帝君斥责你了吗?”
梨霜眼眶骤红,点点头,又摇摇头。
昊京蹙起眉头,很是担忧:“你这点头摇头的,是怎么了?”
“司命大人...”手中的包袱骤然落下,梨霜扑倒他怀里,痛哭了起来,肩膀不停地抽搐着。
昊京有些手足无措,踟蹰了片刻,抬手轻拂着她的背。
“哭吧,在我这,你想怎么哭都成。”
他这一说,梨霜哭得更凶了,许久后,她终于哭累了,昊京扶她坐下,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
待她擦尽泪水,又给她递了个青翠的酥梨,末端生着淡淡红纹,与普通的不太一样。
“哭累了吧,来,吃个梨润润嗓子。”
梨霜吸了吸鼻子,拿着勉强啃了几口,却食不知味,半晌才哽咽道:“帝君...把我赶出来了...”
她啜泣着,紧紧攥着雪梨。
昊京摇摇头,在她旁边坐下,目露复杂之色:“早在你求我把你弄去重华宫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和帝君是不会有结果的。”
“但凡下凡历劫的仙,都把尘世与天界分的清清楚楚,纵然有难以忘怀的,也饮了忘川水,忘得一干二净。”
“帝君他老人家已经活了二十三万年,什么没经历过,他修的还是无情道,听闻他师傅紫萸女为了救他,被困在红莲业火里烧了七七四十九日,几乎去了半条命。后来他师傅薨逝的时候,他竟未掉过半滴眼泪。”
“这般铁石心肠的仙,哪里会为凡界区区几十年,牵动心?别说他喝了忘川水,纵然没喝,你与他也没有机会。”
他慨然地叹了叹,转眸望着梨霜,见她低着头,眼角似有泪光闪烁,他把手伸了伸,又握成拳头:“梨霜,放下吧,一杯忘川水便解脱了...”
听到他的话语,梨霜拳头骤紧,依旧没有抬头,脸上的泪却吧嗒吧嗒落在手上。
见她如此,昊京眼底掠过一丝暗涌,身子往后靠了靠,叹道:“罢了,就当我没说吧。”
这天下午,昊京推了所有公务,在屋里一直陪着她,到了晚上,他让人备了些她爱吃的酒菜,她却低着头,不肯动筷。
叹了叹,他只好让人撤走,直到夜暮沉沉,整个仙邸都被黑暗吞噬,昊京领着她去了西边的厢房,让她暂且安置在这里。
“别想那么多了,早点歇着吧。”
望着他温润如玉的面容,梨霜心里一暖,沙哑道:“司命大人,谢谢你。”
昊京眸光微恍,下意识抬起手,似是想抚摸她的头,最后却收了回去,故作叹息:“谁让某人当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着求我,让我帮她的心上人改命,哪怕取了自己命珠也再所不惜呢?”
“当了这么久的仙,我还是一次见到这般痴情的妖,你说我能不动恻隐吗?”
想起那段尘封的记忆,梨霜恍了恍,垂眸掩去了眼底的黯然。
知道自己戳中了她的隐痛,昊京凝了凝,支开话题:“你上天这么久,还是头次在我府里住,你且安心,想住多久都行,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便是。”
“谢谢你,司命大人。”
“嗐,和我还客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