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霜,你起了吗?”
听到声响,梨霜机械地抬起头,却没有出声。
“梨霜?”
“我、我起了。”
女子摸了摸眼角,连忙下床,可她用一个姿势做了整夜,下本身都麻木了,刚着地便摔倒了。
“咚!”连床畔的矮凳也被她绊倒在地。
“梨霜!”
门外的声音陡然升高,下一刻,昊京便推门而入,急匆匆跑到床畔,将她扶起来,满脸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梨霜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腿麻了,没事。”
昊京本想问她好好的腿怎么就麻了,见她眼中布满血丝,眼角乌青,顿时明白了,他抿了抿薄唇,眸中浮起一丝暗涌。
“好吧,那你先在这休息片刻,等会我让人进来伺候你梳洗。”
梨霜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司命大人,我自己就是仙侍,哪能再让别人伺候我。”
昊京看了眼胳膊上的手,莞尔道:“你在我司命府便是我的客人,客随主便的道理你总知道吧?”
“可是...”
昊京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慰:“别可是了,你且安心在这住着,以后的事以后再打算,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好。”
梨霜点点头,此后便在这住下了。可她一心记挂银川帝君,便时不时偷跑出去,在他常去的地方候着,只为能多看他几眼,哪怕只远远看个背影也成。
有次她不甚踩断了一截枯枝,银川似是有所察觉,微微侧了一下头。
她心中一紧,连忙躲在树后,可银川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她偷偷探出半个脑袋,却发现他方才所立之处,除了一方石桌,已空无一人。
她眸光微黯,下意识走过去,却发现石桌边上有一颗白玉棋子,上面还刻着精美小巧的花纹,似是沉香花。
沉香花...
重华宫里有棵沉香树,乃银川的师傅紫女女亲手所种,如今棋子也刻着沉香花,也许银川帝君对他师傅并不似传言的那般无情吧...
沉吟了片刻,她将白玉棋子捡了起来,当宝贝似的摩挲端详,入手温润,似乎还留有他指尖的余温。
正要揣回怀里时,那棋子突然脱手向东飞去,她一惊,下意识去抓,却看到不远处的湖畔,银川帝君端然地立在那里,清峻的面容笼在晨光中,似寒玉般清冷。
而棋子也飞入他手中,他没有言语,只冷冷睨了她一眼,便漠然离去。
望着他冷傲的身影,梨霜心头似被针扎一般,泛起细密的痛意。
不过一枚棋子罢了,他却如此珍之重之,难道...
仿佛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眼眶一酸,连忙摇头,摸着泪朝圆外飞奔。不远处的花林里,银川帝君脚步微顿,朝后斜睨了一眼,面上依旧冷漠无波,尔后化作尘烟不知去了何方。
回司命府后,梨霜在屋里闷了半日,连饭都没有用。昊京便带了食盒过来,可她勉强用了几口,就放下碗筷。
望着她落寞的样子,昊京无声地叹了叹,尔后绽出一抹微笑:“你到天界已有三百年,想来很少去下届吧,不如我带你下去散散心,如何?”
梨霜怔了怔,淡淡一笑:“也好,那就多谢司命大人了。”
“小事罢了,跟我还客气什么。”
昊京摆摆手,领着她去了下界的集镇。街头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望着熟悉又陌生的人间景象,梨霜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个喜欢吗?”昊京拿起摊子上的彩衣泥娃娃,朝她晃了晃。
她眸光一亮,连忙接过:“喜...”刚开口,眼前却浮现起曾经时雍也送过一个泥娃娃给她。
眼里的光骤然黯淡,剩下的话也变得沉闷起来。
“....欢。”
昊京眉头微蹙,似是猜到了什么,将泥娃娃放回去,又指着别的地方道:“你看那边的杂耍好热闹,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梨霜强打起精,跟他一道凑过去,却见是西域来的杂耍团在大变活人。
大变活人...她和时雍也曾看过...
眼前的景象和记忆里的交相重叠,梨霜心头一揪,眸中泛起痛色,昊京自然也察觉出来,又拉着他去茶馆听话本,可偏偏那说书先生讲的是女娲补天的故事。
在她和时雍最后一段相守的记忆里,听得也是这个故事,当时他还问她:“女娲当真用五彩石补天了吗?”
梨霜笑道:“自然是真的,不过听闻后来天又破了个缝隙,是一位叫紫萸的女修补好的,至于用得什么法子,却不知道。”
时雍刮了刮她的鼻子:“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当然,我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比如...我知道你后背有一颗红痣。”
她压低声音凑到他耳畔,戏谑的话语令少年顿时红了脸。
彼时,他们言笑晏晏,哪想得到这是他们最后的时光。
一切清晰的好似昨天,可她的少年郎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