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梨霜眸中一刺,正要开口,却见白露爬到床畔,轻轻扶住昊京的手臂,语声温柔而沙哑:“大人,别怕,你好了,真的好了。”
昊京怔了怔,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肩上垂落的发丝,果然与之前苍老的时候不同。
他侧头朝白露望去,仍旧不敢相信:“真的吗?”
“真的,你已经恢复了,依旧是那个如琢如磨的谦谦君子,是九重天最温润宽仁的司命大人...”
昊京眸光微恍,扯了扯唇角:“白露,我早就不是什么司命星君了,你也不必再叫我大人了。”
“不,你是,不管你在哪里,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大人!”
白露连连摇头,猛地握住他的手,泪水盈盈的眼眶里满是坚定。
昊京张了张唇,却不知说什么,白露却掩着嘴咳了起来,殷红的血从指缝溢出来。昊京脸色大变,强撑着坐起来,握住她的肩膀:“你怎么吐血了?”
迎着他关切的目光,白露唇畔微扬,眼底似春水化开,溢满了温柔与幸福。
“我没事,只要大人能好起来,纵然是死,白露也心甘情愿。”
昊京呼吸骤紧,看向梨霜,很是焦急:“她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梨霜眼底黯了黯,低声道:“她为了救你,以内丹为祭施展枯木逢春术,如今已油尽灯枯了。”
昊京瞳孔地震,脸色大变,双手越攥越紧:“白露,你...你怎么糊涂...”
白露却笑了:“我说过,我的命是大人的,为了大人,我什么都愿意。”
“你!”昊京眸底似被针扎了,咬着唇,猛地搂住白露。
“你傻吗?我虽救了你,不过是举手之劳,用得着你这样做吗?”
感受着他温热坚实又紧密的怀抱,白露的心好似沉入了一汪幽深的湖泊,越陷越深,巨大的甜蜜中夹着丝丝酸楚。
“我不傻,一点都不傻,傻的人是大人啊!你事事为了别人,又何曾为过自己,我只希望往后的每一天,你都能真正的为自己而活,你能答应我吗?”
柔软的话语似刺扎进昊京心里,越扎越深。他看了看梨霜,眼底百转千回,双手紧了紧,尔后拂着白露的头,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你答应我了,真好,我多希望能看到那一天啊...”白露扬起唇畔,泪水顺着眼角潸然滑落,双瞳满是欣慰与酸涩。
“只可惜,咳,我做、做不到了...”
耳畔的话语渐渐低落,昊京心口一紧,连忙让白露靠在她胸前,将灵力往她体内灌输。看着他着急又心痛的模样,白露的心里的刺痛越发深刻,也越发沉醉。
她握住他的手,含着泪笑道:“大、大人,不成了,我、我不行了,我以为我这一、一生都只能远远看着大、大人,但现在你却、却这样抱着我,我好、好...”
说着语声越来越低,话未说完,双眸已缓缓阖上,抬起的手脱力般重重垂落。
感受着她骤然变轻的身体,昊京好似被雷劈了,双眸一滞,骤然泛红。他抬起手,颤抖地伸向女子的脸,就在即将触到时,白露周身泛起一圈白光,整个人如烟云白散开,变成一只小小的银龙,静静地躺在他手臂上。
昊京一惊,语声沙哑:“怎么会...”
“她的真身本就是龙,这也是她为何能施展枯木逢春术的原因。”
梨霜眼眶一酸,忍着泪意解释。
昊京颤抖地拂着那银龙,只觉得入手冰冷,只有龙腹尚有一丝余温。他眸光一烁:“她还没有死!”
银川怔了怔,弯腰探了探龙腹,立即从袖中拿了颗灵丹塞入银龙口中,尔后将灵力灌入她身体。
“她是半龙之身,强行施展枯木逢春伤了元灵,加之又耗尽元丹,已是必死之局。这固灵丹虽护其元灵不散,但救不了她,只能小心看护,若有机缘,或许能活过来。”
“机缘...”昊京怔怔地望着银龙,眼底似海浪跌宕,有怜惜、有愧疚,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良久,他终于站了起来,将银龙缓缓放入胸口,朝梨霜望去。他笑了笑,强撑着站起来,梨霜赶紧将他扶住。
“你才刚好起来,快躺着。”
昊京却摇摇头,手抬起来,最终只落在她肩膀。
“霜儿,谢谢你,这一百年,我很开心...”
迎着他沧桑又温柔的笑意,梨霜微怔:“你都记得?”
“记得,所有的事我都记得,天界的,西荒的,还有芒砀山的...你知道吗?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如今能看到你好好站在这,身边还陪着这么好的人,我...我再无所求了...”
“昊京...”
昊京压住眼底的湿润,笑了笑:“好了,你活着已是我最大的欣慰,如今我也该去还我欠下的债了。”他拂了拂胸口,举步朝外走去,脚步微有些踉跄。
梨霜下意识去扶他,昊京却摆摆手:“这世上什么都能强求,唯感情与机缘强求不了,曾经我不信命,今天我信了,但仍旧想挣一挣。”
“白露的命我救定了。”
梨霜瞳孔一颤,眼前的男子笼在烛光中,面容依旧温润清隽,只眼底的光却坚毅如刀,他好像没变,却又有些不一样了。
她的手紧了紧,终于松开。
“昊京,去吧,不管在哪里我都会为你祝祷,为你们祝祷。”
迎着她如水般温柔沉静的眼眸,昊京眼底浮过阵阵暗涌,扬了扬唇:“嗯。”
他深吸了口气,低头拂了拂胸口的银龙,眼里浮起一抹温柔,举步走进茫茫夜色。
望着被暗夜吞噬的身影,梨霜眼眶一红,脑海不禁浮现出那些与昊京相关的过往,心口似被针戳着,泛起深深的愧疚与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