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在大小宴席上碰见,周晋辰多半时候也都陪在叶老爷子身边,众星捧月的,简元让也不好上前,趋着老脸凑过去喊女婿。叫人看着也无理。
“来来来,里头坐。”
简元让摘下帽子递给佣人。
李万年瞧着不方便也告了辞,临走前拍着周晋辰的手背,说,“下回,下回一定赏光,到我家去?坐坐。”
“好。”
周晋辰被引到了正厅落座。
冯瑜领着淑姨倒茶,笑得春风和煦,接过他的东西?。
她见过的好东西也不算少,但一看手里金黄一色的锦盒,也没有标签,单是看见那手写?的小楷封条,冯瑜就一惊,她拿不准能不能收下,不自觉地看向她丈夫简元让。
简元让趁倒茶的间隙,往里侧了侧头,是让她拿下去的意思。冯瑜明白。
“晋辰,今天有空过来坐坐?”
简元让笑着开口。
周晋辰端起推到他面前的茶,细品了一遭,口感淳厚。简元让的吃穿用?度,用?他家老爷子的话来说,就是后颈窝儿里的毛——摸得着,看不着。
他给外界知道的,那都是他想要让人知道的。真上简家来瞧瞧,保管吓人一跳。
周晋辰在心里庆幸,还好刚才在车上捡礼物的时候,尽挑了些市面上寻不见踪影的。
他说,“刚开完会?来看看您,天儿渐渐的冷了,爸爸也要注意保暖。”
“注意,一直注意着呢,”简元让又问起?他女儿来,“怎么静静没和你一起?”
周晋辰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昨儿去?青岛了,大概明后天就回,她毕竟还要上班。说起?来惭愧,我确实?不清楚。”
他用?的是“我很关心她,但总关心不到点上,她的安排不告诉我”的哀婉语气。
这话说给简静听,她不懂,简元让不会?不懂。他很快问,“静静老是不在家里头待着?”
周晋辰笑说,“她起?得晚嘛,住在建国门那边,上班要方便一点。”
简元让心里有了主意,面?上却也没露,“留下来吃饭吧?你难得来家里坐一坐。”
“那就打扰爸妈了。”
周晋辰没打算推辞。
冯瑜闻言,立马去厨房吩咐多添几个菜。
等?她再回到前厅时,简元让已和女婿眉开眼笑的,像说书一般海北天南地聊天。
简元让大马金刀地?坐着,“当年真正牛的那些院儿啊,还得从复兴门外排起?,那会?儿荒凉,没有什么人烟的。从你太姥爷家起?,你那时如果要找静静,得长途跋涉翻过八个院子,才能到她太爷爷门口。”
周晋辰点头称是,他当时年纪太小,也不大有印象了。但真聊起?来,也有的话说。
他略微想了下,“我记得进门儿就一大影壁,上面?写着特提气的一行字。”
“对喽。你妈妈是在那儿长大的嘛。”
周晋辰说,“是,我妈说当年找我太姥爷,还得对得上号,接线员才会给你转过去。”
简元让又想起?那位曾经赫赫扬扬的叶小姐。他在心里叹一声气,“你妈是享福过来的,我们当时都插队去?了,大小姐还留在北京。”
“您还插过队?”周晋辰问。
“那怎么没有啊?我就在徽州,好地?方,山清水秀的。”
他说,“那会?儿大家都不容易,我们每天干完活,一顿能吃下三四碗饭。苦是苦了点儿,但我们吃的是地?里刚摘的青菜,才从湖里捞起?来的肥鱼,田埂上新割的稻米,刚收上来的油菜籽榨的油。”
简元让想起那段艰苦而宝贵的岁月,霜染双鬓的脸上表露出三四分慨然。他拍着沙发扶手,摇摇头,“我再也没有吃过那么香的饭菜。”
冯瑜两边招呼着,看菜式差不多了,去?请他们过来。
周晋辰点了一下头,“辛苦妈妈了,我去?洗个手。”
“姑爷,在那边左转。”
淑姨上前来领着他过去?。
简元让看女婿穿过了回廊,往餐厅那边去了。他招手让冯瑜过来些,“告诉你弟弟,把买给静儿在国贸那套房子处理了,不许她再住。让她老实回自己家待着。”
冯瑜不懂这层意思,“这是做什么?那本来就是她舅舅买给她,便利她上下班的。”
简元让捧着一把紫砂茶壶,瞪着她,“你女儿那个班,早上几分钟晚上几分钟,有什么差别?吗?再不成我来和老汪说,别?再管她考勤,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
“这小周来就为说这个事儿?跟你抱怨静静在外面?住?”
冯瑜回过了。她还纳闷,这也不是年节下的,周晋辰怎么会?登门。
简元让哎唷了一声,“他是什么出身!像这种话,怎么会?明着说?”
“他自己若没有亲近静静的意思,咱们硬挨上去?显得掉价,如今你女婿既然都有了这想法,你当长辈的,不能不理事。”
“让你弟弟随便找个由头,说他需要资金周转,咒这房子风水不好,怎么说都行。总之要叫静静搬回东苇路去。”
这一连串的训示落在冯瑜头上。她犹豫着说,“小周是这个意思吗?你别?会?错意。”
简元让吼出一句,“这样的明白话我都要听错,那在商场这些年,早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