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地冲突可能带来危险,但要是找不到猎物,现在就可能会面对危险。
尽管天气很暗,能见度很低,她还是领着其他家庭成员上了冰,小心翼翼地朝河对面小步走去,时不时停下来嗅一嗅雪面上的气味。
狼群没有完全跨过冰河。
在靠近褐岩领地的地方躺着另一只被雪覆盖的鹿角,离它不到半米的地方还有一块半圆形的黑色石头,看着非常异。
走近些才发现,石头并不是石头,而是雄性驼鹿被冰雪挡住后露出来的一侧肩胛。
可能是尝试渡河时雪还没堆得很厚,鹿蹄又不适合在冰面上行走,驼鹿因为失去平衡寸步难行,或者干脆摔断了一条腿,所以没能完成南进之旅,死在了冰面上。
有吃的了!
安澜差点湿了眼睛。
不需要她去指挥什么,已经饿了五天的灰狼们一窝蜂似的冲了上去,奋力刨着鹿尸边上的积雪。
有着急如小调皮的眼睛都黏在鹿肩胛上下不来了,越过正在刨雪的家庭成员就想上去抱着啃,然后就被宽耳母狼顶了个跟头。
驼鹿就像海中的鲸。
一头倒下,就有无数动物能靠着它存活。
被冻过的鹿皮像一张没有弹性的砂纸,鹿肉则又冷又硬,咬起来的时候就像在啃石头,会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但所有灰狼都在埋头苦吃,实在咬不动的能舔一舔也好。
它们一边啃咬,安澜一边在催促:
狼群已经离开狼穴很久了,也不知道母狼王和狼崽平不平安,有没有其他掠食者来进犯,大群找到食物就得快点带回去。
只希望还来得及。
——希望还来得及。
狼穴中的母狼王也是这样想的。
天蒙蒙亮时羊水就破了,它按照经验为自己准备好了分娩需要的一切环境,凭借经验等待着第一只幼崽出世。
可是年老和饥饿使它有些力不从心。
过了不知道多久,疼痛升级了又升级,小狼崽子却始终没有能被成功娩出,反而是在腹中活动的频率越来越低了。
母狼王只得不惜体力地拼命推挤。
当公狼王第五次试图钻进洞里来看时,狼崽才呱呱坠地,母亲仔细地咬断脐带,又舔干净身上从胎里带来的脏污,希望把它们舔到发出细弱的叫声,好放心给它们喂奶。
然后有两件事情发生了。
一共六只狼崽,其中四只叫了,另外两只口鼻处流着些脏东西,不管怎样舔都没有反应,只是软绵绵地趴在那里,似乎根本没有呼吸。
剩下四只幼崽在稍稍能动之后就自然地往母亲那里拱,寻找着能供给它们乳汁的地方。起先它们的确喝到了,但很快乳汁就变得稀薄起来。
母狼王五天没有进食了。
通常狼在饱餐一顿后可以坚持很长时间,但一直保持饥饿状态时间太长,再加上恶劣的环境,很容易就会把虚弱状态滚雪球一样滚起来。尤其它还是一头怀孕的母狼。
勉勉强强把幼崽生下来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要是再没有食物供给,想要把四只幼崽全部奶活,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
作为两个家族里年纪最大的一头灰狼,母狼王的智慧就像牙齿上磨损的擦痕一样多。
狩猎小队会带来好消息吗?
它不知道。
但它知道在最艰难的时间里,阿尔法狼必须坚强起来,成为其他家庭成员的后盾。哪怕其他灰狼没有一个知道该怎么办,阿尔法狼也必须要想出办法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因为这就是一头阿尔法狼的职责所在。
公狼王在外面发出询问的呜呜声,背景还有胆小鬼在雪地上来回踱步踩雪时发出的擦擦声。
现在小狼出世了,它们根本不敢尝试进入狼穴,只能在外面表达自己的关切,通过嗅觉和听觉来判断事情的进展。
起先事情都很正常。
它们嗅到了幼崽出生时的血腥味和臭味,这股味道淡去一些后,伴着狼崽的叫声,乳汁的味道浓重了起来,紧接着不知道为什么又转淡了。
然后它们再次听到了那种细细的尖叫声。
小狼在向母亲乞求食物和照料——这个认知让两头被留下来看守巢穴的公狼感觉到坐立不安,就像任何听到幼崽尖叫的成年个体一样。
但它们很快就脱离了坐立不安的状态。
几分钟后,另一股气味从洞穴里传了出来。
两头公狼背毛炸起,耳朵直竖。
胆小鬼差点从雪地里跳起来,狂乱地洞口外面搜索着,咆哮着,前爪刨着地面,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嗅到了这种气味——
新鲜的血气。
公狼王没有发疯。
它只是往洞口凑了点,鼻子翕动着,非常轻非常轻地嗥叫了一声,然后趴卧下来,把大脑袋架在了前腿上面,尾巴没精打采地拖在背后。
过了没一会儿,它又抬起脑袋,望向遥远的雪原,不知道是在期冀狩猎小队尽早回归,还是在思考着一些无人能明了的事。
这天晚些时候,安澜带着狼群回归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