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像接手榴弹一样接过了这枚打火机,迅速塞进了口袋里。当他这么做的时候,曼苏尔竟然罕见地表现得不太高兴,更是让人提心吊胆。
他和李不得不再次提高了造访象群的频率。
一周后,曼苏尔给保育员们“展示”了一块布料的碎片和一张零食包装纸。第二周,这头小公象又带来了另一张包装纸和一个空了的莓果罐头。
李注意到每当它走近的时候妹妹象总是会跑得很远,考虑到它们和达达曾经是“邻居”,以往也相对亲近,这种表现堪称离,非常值得注意。
“别不是她把曼苏尔带回来的东西吃了吧?”理查忧心忡忡地说,“你看这个罐头,边上多锋利,还有防腐袋残留,万一不小心吞下去……”
说着,他再也坐不住了。
收到消息的基普加各夫妇联系了当地护林员,建议他们在附近摸排,观察是否有游客违规露营留下的产物,但一无所获。小公象曼苏尔倒是对他们的“探索”行动很感兴趣,全程跟在后头。
摸排结束时,理查德摸着它的侧身,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他也好,搭档也好,都再也受不了了。
“也许你会说我是疯了,老兄,但我真的觉得曼苏尔跟到搜寻队里来不是对垃圾感兴趣。”这天夜里,李坚定地说,“我觉得他想告诉我们一些事……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是这么想的。”
理查德没搭话——他也有这样的感觉。
曼苏尔小时候常常把坏掉的玩具藏起来,直到被保育员轻轻推搡着追问,才会鼻子一卷,带着他们往藏宝地行进。这几天,它也常常在他们周围卷鼻子,偶尔还会长久地注视着他们。
是的……贸然深入湿地很危险。
可那是亲手养大的孩子,总得……做些什么吧?
要是露皮塔还年轻,要是阿斯玛没有被狮子重创、没有被家人苦苦恳求退下一线,她们也一定会冲进林地,为深陷在困扰中的象群排忧解难。
对保育员来说,每这样过一天,都是折磨。
“……不管了!”李咬牙切齿地说。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带着工具,赶到了小岛。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看到全副武装的两名保育员,曼苏尔的态立刻变了。它走向树林,在隐没之前回过身来,站定等待。一同离开象群的竟然还有刚刚和断牙母象搭完鼻子的达达。
理查德和李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他们像被谜团冲昏脑袋的冒险家一样跟着指引朝林中行进,踩着巨兽为他们踏平的小路。许多时候,曼苏尔和达达会慢下脚步,微微抬头,似乎在分辨穿过树林的沙沙作响的风带来的讯息。
这一走,就走到了黄昏时分。
日薄西山时,曼苏尔带着他们在一处小空地边停下,这块区域乍一看好像没什么问题,但观察力很强的李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所在:空地中央的土层有着非常明显的翻动的痕迹。
困惑之情并没有在他脑海中萦绕太久。
几乎没有犹豫地,曼苏尔走上前去,将两柄短剑般的象牙刺入大地。
于是理查德和李看见了——看见了被掩埋在这层泥土和碎石之下的、罪恶又黑暗的秘密。
第454章 象之歌(0)
护林员巴斯陀在晚饭前接到了一通紧急来电。
听完那头因为卫星通信偶有断续的讯息,他脸色骤变,连热腾腾的汤都来不及喝几口,抓起两块米饼,匆匆披件大衣,就奔向了窗外的夜色。
今晚的月亮明亮得像个圆盘。
护林员小队带齐装备,驾车到水网枢纽,更换交通工具。手电被拧亮,大灯一晃而过,吞没了河面上成片的黄色光斑,那是尚且年幼的鳄鱼漂浮着,思索该不该给迫近的入侵者一个深刻教训。
巴斯陀选择了一条熟悉的路。
几十年下来,他闭着眼睛都知道该抄什么近道才能快捷又准确地抵达犯罪地点,早已不会像刚入行时那样笨拙,开着车一头扎进雨季的暗河。
后半夜的天很黑,将跳动的火光衬得越发醒目,也将火光边缘两个庞大的黑影衬得越发可怖。
身后传来队员们窃窃私语、倒抽冷气的声音,巴斯陀本人也有些心跳加速,只是因为早就知道有“客人”在这里才强作镇定——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里,再胆大的家伙都不敢直面巨兽的目光。
也就是认识的人才敢坐那么近了……
巴斯陀在被两名保育员欢迎时这样想着。
这些保育员出身达拉加营地,据德高望重的基普加各夫人所说,都有充足的户外经验,只是从未陷到护林员那样的深度,意即,在夜深人静时、在深邃幽林里,和盗猎分子真刀真枪地干仗。
面对这种线人,巴斯陀把要求放得很低,只让他们把事情复述了一遍,就前往前述“土坑”。
灯光从数个角度照入,那些明明已经被烧得焦黑的残骸立时泛起一层冰冷的乌色,仿佛有生命一样,不断吸收周围的光亮,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是他们。”
有队员啐了一口。
巴斯陀没有说话——他刚看到彩信就有了判断,现在不过是走了一道程序。之所以要连夜这么赶,其实关键还不是为了确认,是为了搜寻更多线索,好让附近活跃的老朋友们尽快抓人。
想了想,他发问:“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倒不是我们发现的……”名为“理查德”的保育员挠了挠头,随后,他说了一个足以让最见多识广的护林员都感到困惑的故事。
“你说是大象把你们带到这里来的?!”
电话里是有提到有大象在现场,但巴斯陀还以为那是因为保育员在探望象群正巧发现这块区域有偷猎者的踪迹,结果没想到竟然是反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