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亭没对儿子说他是怎么在北疆遇到周吴鹊起的,因为他并不想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把人给带回来。
这将会成为连大人一生封存的黑历史。
他总不能对絮果说,他之所以找周吴鹊起,只是一开始想着,如果闻兰因死不同意和絮果在一起,他就试试看能不能再给儿子撮合一个吧?
事实上,连亭一开始也没非要找周吴鹊起,他只是想找几个好看的以防万一。
周吴鹊起也不是被找到的,是自己主动送上门的。
这事情的起因就还要追溯到不苦大师身上了。虽然他娘和老婆都留在了京城,但他作为皇帝的表哥,还是早早就已经和皇帝说好,可以带着儿子一起随圣驾去感受塞北的风情。不苦对这次的塞北之旅也是挺执着,因为他觉得他在雍畿修道这么多年一无所成,很可能是因为京城的铜臭污浊了他的灵根,他要去地广人稀的澄净之地再努力沟通一下天地。
但就在即将出门的前一晚,他儿子纪小小突然发起了持续性的高烧,上吐下泻。作为父亲,不苦自然不可能抛下儿子独自去远游,他只能一边手足无措的抱着小小去找好友家医术高超的孙大夫看病,一边遗憾无缘了这次的北疆之行。
顺便和连亭痛哭,他可是连做法的道士都约好了啊。
不苦大师有个师弟,十年前就去了北疆修行,在当地有个不大不小的道观。不苦为了更加接近天地间的灵气,早早就把银票送了过去,让师弟开坛做法,包下了北疆之行期间整个道观的使用权。哪想到钱花了,人没去。
“那可都是我的私房钱啊私房钱!”不苦抹不开面子和师弟把钱要回来,毕竟是他亲师弟,这些年独自在北疆也不容易。
他只是差点哭晕在连家,毕竟给钱归给钱,心疼归心疼。
不苦只能千叮咛万嘱咐的对连亭说,“肥水不流外人田,钱我就当是帮了师弟一把。但你必须答应我,至少去住一晚,好歹把灵气吸一吸,能吸一点是一点!真的,你信我,我请祖师爷上身算过了,西北有高楼,是吉卦!这次肯定灵!”
连·无论·亭只是淡淡的瞥了眼不着调的友人:“我上辈子欠你的?”
虽然连大人的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最终他还是去不苦师弟的道观小住了一晚,顺便给儿子求了个桃花符。
没想到还真灵。
周吴鹊起就这样出现了,带着吴大娘子亲笔写的信。他开门见山的表示,这并不是一个巧合,这些年他其实一直生活在北疆,本来都准备动身去京城找絮果了,结果就听说圣驾要来,他以为絮果也会来,就没着急动身。
“所以你找我的目的是?”连亭挑眉。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当面和絮哥儿说。”周吴鹊起的腿脚不便,能搭朝廷的顺风车,自然比他自己跟着商行的车队更方便。
一个条件换一个条件。
连亭答应了带周吴鹊起进京,但在必要的时候,周吴鹊起也要答应他一件事。只不过连亭没说这件事具体是什么,毕竟他当时还拿不准他儿子能不能拿下闻兰因。也幸好他没说,不然就要丢人丢大发了!
连亭再次看了眼“假传军情”的廉深。
廉大人已经乐呵呵的凑了过来,觉得还是连亭这一招高啊,不动声色就能兵不血刃。
连亭反而对此不太乐观,并果不其然听见了他儿子积极又热情的招呼闻兰因过来,给他郑重其事的介绍:“这是我在江左时最好的朋友周吴鹊起!”然后,絮果就转头准备对周吴鹊起介绍闻兰因。
但周吴鹊起已经友好地对闻兰因先笑了开来,并戏谑絮果:“我知道,我听别人说了,这是你最喜欢的人。”
“!”闻兰因还能说什么呢?他确实是絮果最喜欢的人没错啊!
廉深以为会有的套路一个都没出现。
因为几人并没有聊几句就分开了。今天的主角是皇帝,大家不可能在城门口一直寒暄。恭送圣驾回宫后,絮果就开开心心的跟着阿爹回了自己家,当然,是带着他的好朋友周吴鹊起一起。
***
大启皇宫,无为殿。
皇帝看着在自己眼前宛如倔驴拉磨的阿弟,不明白他之前在城门口还好好的,怎么回宫就有了两副面孔。
“这已经是你转的第九九八十一圈,唐僧取经都该结束了,也请北疆王放过你可怜的小侄女吧。”开阳公主如今正在被她的父皇抱着喝米糊,吃几口,就要休息一会儿,因为她还要去看她小叔叔表演原地转圈呢,可忙啦。
闻兰因幽怨的看了眼皇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明知故问:“晚上还有宫宴你知道吧?”
“朕肯定知道啊。”这宫宴是为了给他接风洗尘,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然后,皇帝才反应过来,周吴鹊起身体不好,看上去就病恹恹的,大概参加不了,而如果他不参加,絮果作为朋友尽地主之谊,肯定要留下照顾……“这是礼数。”皇帝觉得絮果做的没问题。
“你到底哪头儿的?!”闻兰因不干了。
他从小最忌惮的就是絮果的这个好朋友,害怕他哪天就会像夏日夜空的一道惊雷突然出现,结果还真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这简直是噩梦成真。
“不对,你认识周吴鹊起?你们在哪儿见过?”
“北疆啊。”要不然周吴鹊起去哪里知道闻兰因是絮果最喜欢的人?总不能是连亭说的吧?想一想就知道是皇帝在给弟弟铺路啊。皇帝在车队里看到周吴鹊起时就猜到连大伴肯定是知道了,这是连大伴准备用来对付他弟的致命武器。他甚至不敢和弟弟通风报信,生怕闻兰因扛不住事,在城门口就被连大伴看出端倪。
闻兰因震惊:“你有空铺路,没空阻止他进京?”
“但他是真的有才学啊,朕不觉得他应该被埋没在北疆。”皇帝前十几年被杨党压制,手上缺乏人才,其实一直都处于一种求贤若渴的状态里。也因此,他产生了不少疑惑。好比为什么女人不能为官,为什么面容不佳、身有残疾者就不能再举仕。
有人和他说,是因为怕丑陋的面容惊吓到圣人。但皇帝对此就更不能理解了,要是皇帝这么容易被吓到,像翻车鱼一样,那龙椅上的人岂不是天天都要换?至少他觉得他并没有那么胆小。
朝堂是在选择官员,又不是选美,皇帝只想要有真才实学愿意为国效力、为百姓谋福祉的人。
周吴鹊起就是皇帝看好的苗子,只不过周吴鹊起虽然天资聪颖,却因为天生的跛脚而根本没想过要参加科举。自然也就没怎么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皇帝觉得连大伴把周吴鹊起接回京能受到更好的教育,自然举双手赞同。
“所以,你为了政绩,就不顾你亲弟弟的死活了?”闻兰因看着他哥,就像是在看一个叛徒。大有一种他哥要是敢点头,他今晚就敢去夜哭祖坟的意思。
“我当然也是为了你啊。”皇帝很会说话,求生欲拉满,“周吴鹊起要专心读书了,哪有空让你担忧?你想想詹家兄弟,他们的成绩为什么那么好?不就是因为他们心无旁骛,一心读书吗?”
听起来确实是那么回事,既迷惑了连大伴,又解决了情敌,还于国有益。
但闻兰因总觉得哪里不对,一直到被忽悠出无为殿,他才反应过来,学习好的除了詹家孤寡的双生子,不还有他和叶之初吗?他俩哪个没谈恋爱?哪个又耽误了读书?叶之初这两天给他小青梅写的那什么“折尽桃花,难寄相思*”,都快酸死闻兰因了。
可惜,闻兰因再回头时,皇帝已经让内监紧赶慢赶的关了宫门,闭门谢客。短期内,他都不想再见到他无理取闹的弟弟了。
闻兰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