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踽踽独行的背影终于顿住,缓缓转过身来。
地下车库的白炽灯很亮,照得那双睡凤眼里的水光,好似哭了一样。
“……傅琢祈?”水润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不确信,嫣红的眼尾连带着上扬的尾音都勾人了起来。
傅琢祈此刻却完全没了各种绮念,只想过去,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他也这么做了。
突然被抱住,花重锦好像更迷茫了。
“傅琢祈?”
“恩,我在。”
温热的怀抱,强有力的心跳,都是真的。花重锦抬手,按在他胸前,看着自己的手随着他的心跳一起起伏。
“车库凉,我们回家吧。”
“回家?”
傅琢祈发现,他好像彻底醉了。
有时候喝酒就是这样。当场看起来还算清醒,过一会儿酒劲才一股脑涌上来。
“恩,回家。”傅琢祈脾气本就不错,对于喝醉的人,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与温柔。
喝醉的人没有逻辑,甚至很多时候也没有理解能力,傅琢祈也没觉得一次就能把人哄回去。
果不其然,又听怀里人问:“回家?”
“恩,回家,回我们两个人的家,好不好?”
“我们?”
“恩,我们。安辞和傅琢祈。”
大概是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花重锦总算没有再继续提问。
傅琢祈试探着问:“那我们现在可以一起回家了吗?”
“好。”
虽然醉酒的人没什么逻辑,但傅琢祈发现,喝醉的花重锦意外地听话。
任由自己拉着进电梯,进房门,脱掉沾染油烟味儿的外套,拿着换洗衣服进了主卧浴室,乖乖坐在浴缸里,等自己过来帮他冲澡。
傅琢祈还惦记着结完账从店里出来那一幕,趁小狐狸此刻如此听话,他试着问了。
“今天吃完饭出来的时候,你为什么站在那里不走了?”
“在等你。”花重锦玩着手里的泡沫,低着头说。
“怎么不去车上等?”傅琢祈知道,那显然不是单纯等人该有的状态,“钥匙在你那里。”
碾着指间的泡沫,花重锦小声说:“没看到人,我害怕。”
“害怕什么?”能让小狐狸害怕的,必然不是“天黑”之类的理由。傅琢祈又问。
“我以为,又要只剩我一个人了。”看着泡沫被水冲走,花重锦眼里带上了几分慌乱,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泡沫,最后却还是徒劳无功。
“没了……”
听着他的呢喃,傅琢祈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可他也知道,这是小狐狸心底最深处被藏起了这么多年的,一直不肯宣之于口的,最大的恐惧。
小狐狸向来爱逞强,从不愿摊开这一部分给人看,所以,这个问题,并不是一两天就能彻底解决的。
“以后不会只剩你一个人的,还有我。”傅琢祈只能尽自己可能地去给他安全感,无论是语言还是行动。
然而醉酒的人眼里,只有那些没能留住的泡沫。
“都没了。”花重锦低垂着头,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几分哭意。
没办法,傅琢祈只能重新打了一堆新的泡沫,抹在他的手里,这才安抚好小醉鬼的情绪。
一场本该是快速冲完身上味道的澡,愣是洗了一个半小时才结束,还好最近几天天气不错,很暖和,也不至于洗到最后受凉。
吹干头发,傅琢祈刚想说点什么,就发现怀里的人已经半悬空着身子睡着了。
睡着的花重锦表情却依旧不怎么安稳,微皱的眉头也不知是睡前心事,还是此刻做了什么不算好的梦。
傅琢祈把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起身去收拾了两人换下来的满是烤肉油烟味的衣服,这才回来躺在另一侧。
刚一躺下,早就睡着的人便下意识循着温度依偎了过来。
虽然嘴上不曾承认,可潜意识的本能却早已出卖了那只口不对心的小狐狸。
他的潜意识,早已选择了自己、信赖着自己、依靠着自己。傅琢祈嘴角上扬,抬臂圈住靠过来的人。
*
宿醉的头疼对花重锦来说有些陌生,但醒来的那个怀抱倒是分外熟悉——人的习惯可真可怕。
昨晚他本来以为自己没喝多,至少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头脑还是清醒性的。但从上车回家半路上开始,他的记忆就变得十分模糊,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又是如何洗了澡睡觉,都毫无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