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念及萧弗公务繁重,又有这么一出闹剧,到底歇了心思。
没成想,儿子自己倒来了。
老夫人口上嗔怪,但那洋溢着笑的色,任谁都看得出她高兴:“长陵来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娘都没让人准备什么好菜。”
萧弗将萧别唤到身边,一面回话:“儿子又不是客,不需每次都兴师动众。母亲这里,总不会少儿子的一碗家常白粥,如此已然足够。”
老夫人周氏连连称是,张罗着人把一碟碟的小菜往萧弗前头摆,让他就着粥吃。
听萧弗问了许久萧别的功课,二人一来一回地就是不动筷,老夫人急道:“先吃,入了秋粥凉的快,你自己不吃便罢了,可不许饿着小别,他等等还要上学呢。难得这回书法课换了个不凶人的女夫子,他才肯上进些。”
萧弗这才放了人。
用过早膳,萧别就去府中的泽春院上私课,老夫人见大儿子迟迟不动身,知他有话要说,吩咐人上了茶。
云缨被周家带走了,知知又去了循崇院,茶水房接连折了两个能干的丫头,人手一下子紧张起来了。
但这茶尝着,并未少一分适心如意。
老夫人本以为他要问的是周家的事,谁知儿子却道:“朝廷拨调了万担粮食到鲁州赈灾,户部也安排了火攻驱蝗的法子,再有旱田改成水田、种植豌豆大豆等法子并施,今岁治标,来年治本,应再不成灾祸。若不是时疫还没有研定有效的医方,儿子应该可以多陪母亲几日。”
这可把老夫人感动坏了,她笑道:“你说的这些娘也不懂,不过昨日那样一闹,知知吓坏了吧?”
经了一夜,她也完完全全想通了,对知知仅有的一小点怨气也已平息。
本以为萧弗要被宋元若的婚约一直拖累着,铁了心独身,她日日愁的都睡不着觉。如今有了知知,算是有了半个儿媳,伤了一个周谦亦便伤了罢。再仔细想想,这些年她弟弟也算没少被周谦亦和张氏拖累。
她儿子说得对,这未必就是坏事。
但这话,萧弗却没接。
知知是吓坏了不假,可吓她更重的,似乎不是周谦亦。
老夫人见他不言,倒是又想起一事:“我让知知给你准备了些补身子的茶汤,她忙活了许久的,你可别不喝。”
萧弗挑眉,却也只不咸不淡嗯了声。
老夫人只当他还不惯多了个身边人,也不再说知知,另起了些话头。母子两人便这么闲叙了半晌。
临走前,她提了一嘴新夫子的事,萧弗也表示得空便会去看查一二。
老夫人很觉舒心,又道:“对了,还有个人,你也一块带回循崇院罢。”
第4章 战栗
这人最终却是没带成,萧弗只道过两日再让她进循崇院。
老夫人不免想起,昨儿问起往后如何安置知知,萧弗也说的是过两日去官府知会一声。
都是过两日,这与萧弗一贯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实是相违的。
萧弗走后,老夫人心里就又犯起了嘀咕,纳妾姑且还可以当做是要筹备筹备,可她想让朝露去伺候知知,这怎么也要过两日呢?
便是名分没有定下来,人先进了循崇院也是无妨的,左右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她一阵不踏实:“昨儿我见他那么回护知知,还以为我这抱孙子的心愿是有望了,但如今看他态度又不像,莫非昨儿当真只是看不惯周谦亦?”
眼下只主仆两个,连嬷嬷也就把话敞开了讲:“您就是这些年被殿下吓着了,太过操心了。总归咱们再看看,若没那个心思,怎么也不至于对自个儿亲表弟真刀真枪发难的。”
她又道:“就是可惜,循崇院谁的嘴都不好撬,原想着朝露去了,我们多多少少也能知道个大概的情形。”
这倒是提醒了老夫人,萧弗那边她不好多催,朝露也没塞进去,但不还有个路子走得通?
老夫人一合计,有了主意:“过两日要是再没动静,你就送些什么灵芝甜叶菊的药材、茶叶去,循崇院那边备的东西少,也省的知知一趟趟往库房跑。”
…
秋气越来越浓,眼见的日高人懒起来。
当仆婢的总不能比主子还晚起,在弥秋院的时候,知知她们很少能睡过鸡鸣,朝露因要伺候老夫人梳头,睡的则要更少。
可到了循崇院,知知却是起的一天比一天晚。
自从那夜回来之后,知知总是整宿整宿的做噩梦,好容易昏昏睡去,醒时便能看到天光都透过窗子爬满了床榻。
心情也一日比一日晦重。
阿爹的病况好转了多少,有没有继续得到医治照顾,这些都是她依旧不可能不去想的问题。按照殿下的说法,交易未成,翻案更成了痴妄。
整个循崇院平静得就像一潭死水,她就是潭底的一粒石子,她不出门,也没谁理会她。
好像又回到前阵子当缩头乌龟的那几日,只是这次更糟糕一点,身上的淤伤已经好转,也没有阿绫再来给她换药。倒是屋子里的药油味还是很重。
天凉了,知知渐渐不爱开窗,也就散不出去。
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持续两日。
被子不知被谁一把掀开,知知一个哆嗦,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等看清是连嬷嬷之后,她急急穿鞋下地:“嬷嬷怎么来了?”
就算真成了殿下的妾室,那也只是个婢妾,撑破天是半个主子,更别说知知如今没名没分的,连嬷嬷怎么都是训诫得的:“不去殿下跟前伺候着,怎么这会子还在睡?”
“嬷嬷……”知知想解释,越急说的却越乱,到最后只憋成了一句,“殿下他不喜欢知知在跟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