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弗微微敛眉:“世人只道国公心性大改,怪僻避世,却不知国公对?尊夫人的爱护之心。长陵只有?钦敬,不觉怠慢。但国公夫人他日?清醒,若知国公为她?自误至此,恐自责颇深。”
宋庆苦笑道:“内子实在经不起任何打?击了,就连殿下纳妾之事,我也只能让下人瞒着她?,虽说她?如今也未必能听懂。不过殿下既已有?身?边人,其实你与元若的婚事解了也无妨,我让下人口风紧些也就是了。”
萧弗回绝道:“长陵并无娶妻之意,先且不必。”
“殿下不退婚,宋庆当?然更加感念,毕竟无论何时退婚,都势必让本已沉寂的旧事甚嚣尘上,内子现在当?真是听不得?和元若有关的半个字。但凡想起元若,她?便会一下子状若疯癫,可……也不能因宋家之事,误了殿下的大好姻缘。”
萧弗宽慰:“长陵与国公,只是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也就不必介怀。
正因为清楚宋元若不会回来,他才会同意让这门亲事一直留存下来。
否则,他的母亲无论如何也会给他重新择定一门姻亲,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妥协的这般轻易。
可宋庆显然仍有?顾虑,婚事才定下的头两年,为了考察未来女婿的人品学识,他对?萧弗不可谓不关注,秋狝时还带着年仅十岁的萧弗入山游猎过,他清楚萧弗宁缺毋滥,用?情必专,绝不是会轻易纳妾之人。
那女子定有过人之处入了他的法眼。
宋庆试探道:“殿下的那位小夫人……”
萧弗抬眼,看懂了他的顾虑,起身说道:“她天真稚嫩,出身?微寒,摄政王妃的担子于她?,过重了。”
宋庆松了一口气,亲自送萧弗出门:“倘或小女未曾出事,宋庆与殿下或可成忘年之友,实在可惜。”
萧弗含笑揖别,道:“没什么可惜的,若是朋友,即便三年五载不相往来,亦是无妨。若算不得?朋友,国公与长陵也都不会缺志同道合之人,不足为惜。”
宋庆身?形一顿。
清秋的街道上行人寥寥,宋庆骨肉消疏的身姿就像门梁上悬着的那两只纸皮灯笼,这些年心力难支,眼下虽还撑着,可一竿子打?下去,也就破落了。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倒下。
他看着金鞍宝马上的男子抬手扬鞭,一点点远去。
那是这帝京最耀眼的儿郎,无论是权位还是人品,都是这等不可多得?的贵重。
本该是他家元若的如意佳婿。
终究还是可惜了啊。
…
知知又?好几日?没见萧弗,最?初她还为屉子里的药材少了一包忐忑了一阵子,但想到?殿下那日?还肯背着她?回房,就觉得他应当是没看到的。
可也保不齐殿下是拿走了一包去找人验看成分了。
知知想了想,如果殿下在这件事上质问她,她?是会说实话的。
除了要?离开这件事,她?从来没想过要欺骗殿下。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连这件事也不必骗他。
想通了这茬,也就没再困扰了。
偷来的欢愉总是一转即过,知道今日?便要?回府,知知特地装了一瓮温泉水带走。
便是放着看看也是好的。
她?很喜欢温泉山庄,也喜欢吴州,这和对王府的感情截然相反。
初到?吴州的时候她?还因为要和殿下扮假夫妻不自在过,可日?子越久,就越觉得?松快。
初到?王府的时候,王府给了她?庇身?之所,让她?离开了阴暗潮湿的内狱,她?那时分明满怀感激,如今想到?王府,心里头却就发闷。
坐在马车上时,朝露见她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的模样,特?地在车座上给她?加了一张驼黄的鹿皮软垫,坐着也软和舒服些。
回程的道途不短,走官道也要一整日的光景,一路都是蓬草秋尘,半道上路过个茶棚子,车队便想停下来休整。
萧弗不在,这里就只有?知知一个主子,在最?前头开道的家仆过来问知知的意思。
知知还不大习惯,刚刚将弩里的小箭取下,探出车窗外看了一眼。他们一行总共三辆马车,除了她和朝露坐的这一辆,还有?一辆装了衣物用?具,一辆则坐着医女伙夫,另有?侍卫家仆骑马扈从,这么大的阵仗,可除了她确实没什么能拿主意的人了。
突然成了发号施令的人,知知还有?些不习惯,不好意思地吩咐道:“靠边停下吧,大家都去茶棚里坐着歇歇。”
朝露见她?打?了好几个呵欠,便抱着阿篱去医女那辆车上坐了,把这儿单独留给她?打?瞌睡。
知知睡着睡着,忽被一双大手横抱了起来,她?挣扎着睁开眼。
“殿下!”
萧弗见她醒了,倒是把她?放下了,“跟我走。”
他本以为,她到了马背上才会醒。
意识到?殿下又?要?带她?骑马,知知下了车便脸红着道:“殿下,这次我能不能坐后面?”
前几天温泉山庄里殿下背着她?的时候,比抱着她?让她?舒服多了。
萧弗对此没什么意见。
二人便抛下了车队余下的人,策马回城。
知知环着萧弗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背上,整张脸都藏了起来,细声轻问道:“殿下不是先走了,怎么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