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寝时不习惯束发,此时满头乌发披满肩膀和后背,苍白若寒玉无暇,容颜清绝,眼下还微微透着一抹青黛。
但正因这股视觉冲突下的清冷美感,更加衬得她稚弱和单薄,单薄的仿佛都有些可怜了。
谢予辞微微怔忪。
过去的他见惯了往圣帝君太阴幽荧端坐殿、不染风尘、权柄通天、力无边的至圣强势。
她似乎永远是强大、卓绝、不朽、美丽的代名词。
但是,此时这个元尽散、格不再、骨寸断后堕入凡尘、转世为人的她,却被种种伤痛和各种鸡零狗碎的刑戒,折磨得如此病骨支离。
谢予辞不禁有些迷惑。
她,还是她吗?
好像......是的吧?
但是,她既像她,却又不像她。
第23章 卓清潭,那你呢
过去的往圣帝君太阴幽荧,其实给谢予辞的感觉,始终是性压倒人性的。
也正是因此,她似乎永远强大,永远如不可攀越的高山险峰一般,令人仰止,观之敬之,望而生畏。
但是,如今的凡人卓清潭,虽然依旧悲悯苍生,但她身上的人性却又那么的强。
亦是因为她为人后拥有了如此强烈且复杂的人性与情感,才会令她被更多道义束缚。
她因失去性,被赋予了人性,变得......不再无坚不摧。
谢予辞曾经那么恨她,如今却又当真有几分可怜她了。
堂堂天,沦落至此。
想必......也是报应吧。
他沉默一瞬,再次坐回床沿边。
然后探手拉过她的手腕,静静摸了摸她的脉搏。
片刻后,谢予辞色复杂、别有深意的盯着她,然后淡淡道:“卓清潭,你知道吗?此时你的身体,就好像一只粘粘合合、缝缝补补的瓷器。”
卓清潭微微一默,被他按住脉搏的那只手微微动了动。
他淡淡继续道:“原来还只是灵脉受损、筋骨大伤、体弱体虚之症。不过,近来你频繁使用那枚储藏灵力的指环法器,而且日前还曾与我的力相撞,导致心脉受创不轻。如今心肝脾脏具有损伤......”
他收回手,凉凉的看着她,道:“喉咙痛?你便只知道喊喉咙痛吗?想来今日因伤风感冒引起的喉间炎症,应是你此时身上最舒坦、最轻缓的病症了吧?”
他嘲讽的一笑。
“你们名门子弟,连装病都不会吗?”
——居然还挑了一个如此拙劣的病症来当借口。
卓清潭微微一顿,她咳嗽了两声,偏过头轻轻笑了。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第一次装病,业务不太熟练。”
她只是方才见他色不渝、十分消沉的模样,又一时摸不清头绪,心里一急,恰好便咳嗽了起来,然后觉得嗓子有些涨痛。
那一刻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哪根筋搭的不对,鬼使差般,下意识便用起了装病这种拙劣的借口。
她本来想要借此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再沉浸于自己此时消极的情绪里。但是没想到,立刻便被他拆穿了。
卓清潭轻轻一叹。
也是,这般拙劣低级的借口,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居然敢在谢予辞面前班门弄斧。
许是她病中的日子久了,思绪和脑子放松了太久,渐渐都有些跟不上了。
她蹙眉思忖,这般下去可不行,人都都快被养废了。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极少动脑,衣食起居又处处被谢予辞照顾的妥帖周到。再这样下去,恐怕她手上练剑磨出来的老茧怕是都要褪尽了。
谢予辞松开替她号脉的手,然后皱眉看着她。
“都已戌时了,你还睡不睡?再不睡便真要睡不着了。你这身子若是再熬,明日我看,你也不用再见你那个师弟了。”
卓清潭闻言微微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肯让罗浮来看我?”
谢予辞挑了挑眉,嗤笑道:“这话说得多稀罕啊。卓清潭,你这是当真将谢某当成了狱卒不成?”
她微微怔忪:“不是,可是你下午不是说......”
谢予辞冷冷打断她道:“是,我下午是说过这几日皆没有同意他来见你。那是因为在这期间,你始终昏迷未醒,而我亦要施法为你固本还原、守住心脉。
不设置小型结界将人都阻住,难道放任他们进进出出,把此处当成后院园子来逛吗?”
卓清潭闻言一怔。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