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灼双脚慢慢离地,脸上的皮肉都被吹起了水波样的纹,季听更是连声音都不能发出来,只横飞在半空,一只胳膊被戚灼紧紧拽着。
龙卷风发出海啸一般的巨大轰鸣,风柱中可以看见很多汽车残骸,像是被孩童放进水盆里的玩具,随着手指搅起的漩涡不停旋转。
戚灼的手腕慢慢从抓绳套环里滑脱,两人就要被风吹走。他突然感觉到身上的阻力一松,知道是风浪缝隙,便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扯,上半身冲入舱门的瞬间,撑住门框往里钻,把季听也一并拖了进来。
戚灼飞速关上舱门的同时,机甲开始震颤摇晃,机甲壁咣咣咣响个不停,龙卷风已经来到。
咣啷一声重响,机甲摇摇晃晃地升空,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季听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机甲兵离开得很是仓促,灯光和主控屏都亮着,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景。大屏上昏黄一片看不清,但那面全景小屏里,这架纳鹰机甲正被龙卷风带着,摇摇晃晃地离开地面。
机甲舱左右倾斜,前后摇晃,戚灼抓住一根横杆稳住身体,但季听却跟着行李箱和背包在一起翻滚,嘴里惊慌地喊着成火哥哥。
季听再次滚过戚灼身旁时,被他一把抓住后背拎了起来,并扶着横杆跨到操纵器前。
虽然机甲系统在启动中,但得不到机甲控制权,只能进行类似于开灯关灯之类的基本操作。
驾驶机甲的操纵器没法展开,只像一把靠椅,戚灼拎着季听半躺在靠椅上,再脱下夹克,绕过椅背,将两条袖子在前方打结。
夹克袖子捆住他的腰际和季听胸膛,两人便被固定在了操纵器上。
机甲在龙卷风里忽上忽下,不但自身在翻滚,还被龙卷风携裹着一路旋转。虽然紧闭的舱室隔绝了外界大部分声音,却依旧能听到轰隆隆的响动,像是火车正在钻过隧洞。
戚灼被那到处乱撞的行李箱撞得生疼,终于找了个机会将它一把逮住,拉开旁边的置物柜门,猛地塞了进去。
砰!
机甲身上传来一声重响,一辆红色小轿车从主屏幕前飞过,戚灼正盯着它那放大在屏幕上的轮胎,就听到季听的声音。
“成火哥哥,我,我头晕……我看过画册……我们沙雅星每天自己在转……还要绕着伊拉星转,我们,我们现在就是沙雅星,呕……”
“别吭声!”戚灼听到他在干呕,忙道:“闭上眼,别去看屏幕。”
季听的胸膛被绑住,但两条腿会左右晃,戚灼的手在腰间慢慢摸索,扯下皮带,艰难地将两人的腿再捆住。
机甲被龙卷风携裹着前行,戚灼一阵阵天晕地旋,也闭上了眼睛。
沙雅星的龙卷风来势汹汹,但庞隆城四周有着干预设施,一方面吸收龙卷风能量,一方面削弱飓风眼壁的对流,扩大风眼直径。所以两人像只爆米花似的跟着机甲翻滚了几分钟后,便觉察到风力在飞速减退。
像是火车终于钻出了隧洞,巨大的轰鸣随之消失,所有声音都变得空旷而遥远。戚灼忍着头晕睁开眼,立即感觉到身体一沉,机甲在开始下坠。
“啊——”季听也感觉到了,抓紧戚灼的腿大叫。
机甲被卷得不是太高,可距离地面也有几十米,戚灼只能听天由命地搂紧身前小孩,看着主屏幕上越来越接近的地面。
那是一片沙地,其中还有一个下陷的硕大沙坑。机甲正正撞入沙坑,旁边的流沙如水般泄落,庞大的身躯瞬间便陷入沙地一半,只露出了胸膛以上。
砰砰几声闷响,不远处又落下几架汽车残骸。
机甲舱内一片安静,片刻后,戚灼缓缓抬起垂下的头,又捏起身前季听的下巴摇晃,沙哑着声音道:“喂,狗崽子,喂。”
季听的脑袋跟着晃动了几下,猛地发出一声吸气声。接着便开始呛咳,并在间隙里大声嚎哭。
“咳咳……哇……咳咳……”
戚灼见他没事,便解开胸前缠着的衣袖和皮带,摇摇晃晃地走到舰壁旁,滑坐在地上。
季听也像是喝醉了般,一边大哭,一边踉跄着走到戚灼身前,坐在他两腿间的空地上,往后靠在他怀里。
等头晕胸闷散了些,戚灼才缓过劲儿来,活动头颅四肢,去捏季听的手脚,确定两人都没有受伤。
虽然机甲是从天上坠落,但下方是沙地,而且操纵器下方的圆台有极大的稳定性和减震效果,所以他俩除了被晃得难受了些,其他倒也还好。
季听仰靠在戚灼怀里,闭着眼睛,没有再咳嗽,只时不时哭一声或是干呕一下。
“我再也不想坐机甲了……呕……呜呜……”
两人都不想动,就这样瘫在地上,过了几分钟后,机甲内突然响起一道充满疲惫的沙哑男声。
“……所有人都撤入紧急避难所,减少无畏的牺牲,机甲掩护,一定要挡住它们的进攻,不能让它们发现避难所。”
戚灼倏地睁开了眼,看向主控屏旁边的通话器,还在哼哼唧唧的季听也停下了呜咽。
另一道声音响起:“中校,有舰队那边的消息吗?”
先前说话的人回道:“我们舰队和它们在m35小行星附近遭遇。”
“战斗情况呢?”
那人沉默了片刻后回道:“它们从庞隆城虫洞过来了两百多艘战斗舰,而我们的舰队不到一百艘。”
问话的人没有再问,通话器内是死一般的沉寂。戚灼等待了片刻,就在他以为这些人不会再说话时,那人又突然开口:“现在这样分散是不行的,我猜测的话,分别去往四颗主星的舰队应该会整合,只全力抗击一颗主星的入侵者。”
“意思是有三颗主星会被放弃?”
“……”
“那么谁会被放弃?”
问话的人声音很轻,但急促的呼吸声却从通话器里传了出来。戚灼也坐直了身体,紧紧抓着季听的肩膀。
季听像是肩膀被抓疼了,转头看了他一眼,瞧见他脸上的情后便没有做声。
那人回道:“不知道,反正我们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