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崇只是个酒囊饭袋,马山未必会忠于他,兵部现今有许勇主管,地方军政调令归许勇管,兵权握在手里,他倒不至于怕李景崇,左不过是打回去,只要他入京,李景崇和簇拥他抢占皇位的那帮老臣正好被他一网打尽,以后就能栽培他属意的大臣。
可宫里有姜雪甄。
天子敛住笑,眉头皱紧,临走时,他跟姜雪甄说,让她别跑,她乖乖答应着,这时候他倒希望她只是在骗他。
张泉瞧着他的色,没再说什么,自己默默退走。
他回了自己营帐,王凝秀见他回来本是欣喜,可他情发沉,王凝秀不好多问,她递了一块饼给他,把那盘野芹推到他面前,只说,“快吃吧,菜冷了。”
张泉坐下来,咬一口饼,迟迟咽不下去。
王凝秀看他食不下咽,问道,“不合胃口吗?”
“陛下不在京中,目下常山王已趁机逃出,堂而皇之入主紫禁城,”张泉没想瞒着她。
王凝秀错愕住了,常山王李景崇才是真正的皇帝,现今的天子也是替了他的名儿即位,若真如张泉所说,常山王归位后,必生报复,天子在外,但宫里有姜雪甄,姜雪甄那样纤弱的美人……
王凝秀甚至不敢想象会出什么事,她这时内疚迭生,若不是她私自追大军,就不会被白莲教的人掳走,张泉也不会因此受伤,陛下更不会来青州,便也不会有常山王出逃的事,还让姜雪甄置身于危险中。
王凝秀想说些什么。
张泉快速吃掉干粮,野芹没碰,起身道,“歇息吧。”
那盘野芹终于凉透了,王凝秀转过头,他已经躺倒闭上了眼睛。
王凝秀收拾了碗筷,坐到床铺上,喃喃道,“若皇贵妃有个三长两短,我真成了罪人……”
张泉没说话。
王凝秀自顾睡到他身侧,轻声道,“有我这样的妻子,你是不是很累?”
“郡主不必想太多,你我已成夫妻,我不会弃你不顾。”
张泉平直的说完,便兀自凝睡觉。
王凝秀有点想哭,他这话算是安慰,却也扎心,他不会对她有多少情意,这是她自己求来的结果,天子给她赐婚时,她就明白了,可许多次她总想自己能够让他为自己侧目,所以才会让自己越来越不堪。
王凝秀伸胳膊抱住他,头靠在他肩膀上,以后她会安分的给他做妻子,她不敢再奢求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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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起,张泉整立大军,天子在临出发前跟他们直言自己是李铎,蒙受冤屈,死在五道梁的昭明帝之子,太过猝不及防,将士们震惊不已。
“当年之事,你们都知晓,朕忍辱负重、以十四皇叔的身份回京,只为还父皇一个公道,自朕登基至今,朕上不愧天地,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废帝时遗留下来的祸患,朕都尽心竭力的扫除,甚至十四皇叔朕也没杀他,却未料他趁朕出征青州,偷回宫中,朕曾审问过十四皇叔,他与白莲教教主是旧日相识,更是应允了那教主,一朝他登临大宝,便为白莲教修砌庙宇,令天下百姓供奉,白莲教猖獗至此,他功不可没!”
“诸位将士都是保家卫国的好儿郎,可愿追随朕,重回京都!”
那些将士都是禁军出身,若是以前的禁军,大抵有不服他,但现时的禁军经过这一年整顿,早已认他为主,又听他这番话,青州白莲教有多可恨,他们都切身知晓,李景崇与白莲教关系如此斐然,白莲教叛国属实,那李景崇必也属卖国行为,这样的君王本就不可能让他们服从。
将士们纷纷跪地,高呼着万岁,喊声响天动地。
天子一越上马,带着大军继续朝顺天府方向行进。
至第三日晚,将出山东地界,天子临睡时,张泉来传,京里来人了。
天子赶紧让人进来。
来的是武骧右卫中的一个侍卫,他出征前将武骧右卫留给了姜雪甄,这侍卫一来,天子着急问道,“皇贵妃如何?”
侍卫跪地道,“……皇贵妃有孕了。”
天子刹然一喜,她真怀了他的孩子,他问道,“李景崇有没有伤她?”
侍卫道,“他找过皇贵妃的麻烦,不过皇贵妃勉强应付过去。”
勉强二字一出,天子便知姜雪甄遭了罪,天子寒声道,“朕留你们在她身边,是让你们保护她,你们都死了?”
那侍卫低头道,“现今内阁辅臣拥戴他归位,陛下不回京,许大人怕打草惊蛇,让卑职等莫要引起他警觉。”
天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从宫里把她先接出去。”
“可是皇贵妃目下孕像不稳,尚不能下床,”侍卫为难道。
天子心里发紧,姜雪甄身体不好,怀着孕更为艰难,那李景崇是个色鬼,怎会放过她。
天子手握成拳,只恨不能立刻回京,他一把揪住侍卫的衣领,凶声道,“他算什么东西,杀了便是!”
侍卫立即道,“陛下请三思!”
天子人滞住,他不在京里,真要是杀了李景崇,那帮阁臣必会闹事,就算要杀,也要等他回京,当着那帮老臣的面诛杀李景崇。
但姜雪甄一日留在宫里,便一日让他无法心安。
“你回去告诉赵兵,想办法把皇贵妃偷偷带出宫,不要伤她的身子,若李景崇再去寻她麻烦,不必再忍耐,直接杀人,不用怕出乱子。”
“可、可……”侍卫犹豫不决。
“你记着皇贵妃最重要,”天子双眸死瞪着他,“你们奉朕为主,就得也奉她为主,朕不许她伤到分毫,听明白了吗!”
侍卫情一凛,立时伏地道,“卑职明白!”
天子挥袖,命他速速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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