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萧野轻笑道:“五弟谦虚了,若是临阵筑基,还可说是运气使然,难道金丹期也是这样吗?”
谁知莫齐轩竟一脸真诚地点头:“难怪人说修行不但要勤勉,更要看重仙缘,我直到今天才算彻底明白,古言诚不我欺啊。”
他一句话四两拨千斤,莫萧野无法反驳,抽搐着嘴角灌下一口酒:“五弟心境非凡,视金丹期如无物,怪不得能有如此成就。”
莫齐轩嘴上继续谦虚,同样为自己倒满了酒,喝得比他更烈更猛,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
姜翎瞧着想笑,就见他极其诚恳地看向莫萧野,双眸亮得惊人:“兄长,我之前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你,这次还请你不要嫌恶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才好。”
莫萧野慢慢放下酒杯,紧盯着他说:“当然不会,我可是一直很看重你的。”
莫齐轩笑了笑,色平添感伤:“从前的事,都是我不懂事,如今方知莫府实在待我不薄,岂敢有半点怨言。”
莫萧野直觉不对,试图打断他的话:“五弟你……”
但莫齐轩却已抢在他之前继续陈说:“我从小最敬仰的就是父亲,只是那些年,我实在太过无能,无法做到让父亲满意,所以才一直趑趄不前,忐忑难安。”
他高举酒杯,语气充满感叹:“可如今我才明白,父子之情血浓于水,做孩子的必当全力以赴不虚修行,结草衔环报答父亲恩情。”
莫萧野眼皮直跳,挤出一抹笑容:“五弟有孝心自然是好,但你毕竟只有五灵根,有些事还是量力而为,切不可太过勉强,让父亲与我担心啊。”
“我明白,但无论如何我都想再努力一次,我不想再像以前一样,让父亲为我失望。从前我一直不敢宣之于口,但现在我终于可以说,这些年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父亲靠近!”
莫齐轩说得大义凛然,慷慨激昂,倒叫莫萧野一时哑口无言,额上青筋直跳,强忍着道:“五弟说的是,我的心跟你是一样的……”
这时,他的目光终于控制不住地游移了一瞬,表情也变得僵硬。
因为他分明看到,恰好路过此处的莫青松在听完这一番话后,露出了满意而欣慰的表情。
那一刻汹涌的怒气直冲百合穴,手里的酒杯几乎都要被他捏碎。
莫齐轩背对山木,还不知身后情况,仍在天真地询问:“大哥,你说我这样,能讨得父亲欢心吗?”
莫萧野空出的手狠狠攥紧,指甲嵌进血肉,虽面带微笑,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好似带着血气:“当然了,你这么优秀,父亲一定会喜欢你的。”
莫齐轩笑了起来,还欲再说些什么,莫萧野已抢先起身,不容置喙地发出命令:“好了五弟,你喝醉了,我先派人带你回去休息吧,咱们兄弟两个下次再聚。”
莫齐轩施施然站起身,慢条斯理道:“大哥说得对,你我一同为莫府效力,自是来日方长。”
说完,就在对方皮笑肉不笑的色中,随着小厮离去。
……
莫萧野回房之后,立马屏退奴仆,紧闭房门。
片刻后,一个人影匆匆赶来,原本压抑的房间内,顿时传出一声怒吼:“你怎么不告诉我,莫齐轩变成了现在这样?!”
莫与善站在莫萧野面前,冷汗直流,腰弯得像摧折的树,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莫萧野阴冷地目光几乎将他洞穿:“你不是说他个性刚直,哪怕是父亲也从来不给好脸色吗?!”
“小人,小人……”莫与善磕磕绊绊试图解释,“他从前确实一向如此,若不然也不会被赶到偏院……”
但莫萧野显然已经丧失耐心,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废物!”
莫与善爬起来伏跪磕头,不敢有一丝不满:“少主息怒,少主息怒!”
“滚出去!没用的东西!”
“是、是……”
莫与善踉跄站起,连忙快步跑出,完全顾不得身上的狼狈。
在他身后,莫萧野烦躁挥手,将桌上的物品全都扫落在地。
而府邸另一端的院落,却依稀传来少女清脆的笑声。
姜翎抱着大老虎坐在院中,笑眯眯地说:“你看到了他那个脸色吗?难看死了。”
对面的莫齐轩微微一笑:“的确很少见他这么失态。”
姜翎乐了一会,忽然想到什么,便问:“你说他会不会猜到你已经发现了莫青松的存在啊?”
单凭莫齐轩,在无法转身查看的情况下,肯定是没办法发现隐藏了气息的莫青松。但姜翎可以自由探知周围状况,自然能轻松发现他的踪迹。
他们早就商量过可能遇到的情况,所以在感知莫青松到来的第一时间,她就通过传音暗中进行提醒。
莫齐轩当即假借醉酒,给他上演了一出天衣无缝的表演,好好当了一把孝顺的儿子。
莫齐轩垂下眸子,眼里闪过一丝嫌恶:“也许吧,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也是,反正该看到的莫青松都看到了。”姜翎说,“还没问呢,你怎么知道他会来这?”
“莫萧野能想到,我当然也能。”莫齐轩回答道。
对于这番表演,莫青松显然十分满意,次日上午便派孙诚前来,着手参与搬家的事。
莫青松给他安排的新住所是听风馆,这地方位置绝佳,清雅精致,多年来久无人居,本打算当做莫千星成年后的住处。
莫齐轩再次搬回内院的消息,如巨石掷水,激起千层浪,莫府内外议论纷纷。偏偏几位当事人全都沉默不语,外人只能绞尽脑汁加以揣测。
没想到几天后,另一个更让人震惊的消息再次传来——莫齐轩的未婚妻遭丧母之痛,家中无人,只能前来投奔。
一时间全府哗然,来听风馆拜访者络绎不绝,却悉数被拦在门外,竟无人得以窥见这位未婚妻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