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儒缓缓的吸了口气:“那送货的车马是何处找来的?”
“周大人,有话不妨直说。”冯忠不动声色的端起了茶盏送到嘴边喝了一口,淡淡的说道。
周玉儒深知,这事儿不问个明白,哑巴亏就吃定了,面前虽然是晋王的人,可到底不过是个奴才。一旦让自己抓到了把柄,往后的事情就好办了,想到这里,也笑了:“下官怀疑那些人不是什么善类,中途调换了粮食,这些日子到大库里的粮食简直不是给人吃的,次等陈粮也就罢了,秕谷都在里面,冯掌柜可知道?”
冯忠放下了茶盏,抬头看着周玉儒,问道:“周大人,这是在指责小的办事不利,还是在怀疑王爷存心为难你呢?”
“不敢不敢,王爷怎么能为难下官。”周玉儒赶紧说。
冯忠站起来了:“那是小的办事不利了?粮是小的调动的,送货的镖行是小的雇来的,这出库的账目都带在身上,给大人过目也无妨,外面还有粮食没卸,车马还是原来的送货车马,不如大人随我去看看,看送来的都是什么粮吧。”
说了这么一句,冯忠从褡裢里取出来账本,直接送到了周玉儒的手边。
周玉儒赶紧说:“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趁着小的在,咱们当面把事情说明白,王爷可没说要周大人一分一文。若是粮都搭上了再落了个不给好粮的埋怨,我这脑袋也不用要了,看吧,周大人也做个心里有数,我回去也好跟王爷交差。”冯忠目光十分笃定的看着周玉儒。
周玉儒心里头有些慌了,不过粮库的粮食摆在那儿呢,送来的那些破玩意儿是给人吃的?也就是今年遇到了灾,自己又被曹志荣耍了,否则那些秕谷也就是为鸡的货!
他就不信了,王爷既是答应了自己,能送那些东西来!
打开了账目,东升粮库出库的明细,每一次出库都有粮铺掌柜和账房的签字画押,这事儿是一点儿都不敢作假,要知道这些人都是王爷手下的奴才,敢做出来奴欺主的事,乱棍打死也不为过。
“虽然陈粮,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粮食,周大人说的秕谷得跟小的解释清楚。否则咱们立刻写了飞鸽传书给王爷,求王爷给做主了。”冯忠声调都冷了下来。
周玉儒看着上面的明细也懵了,手指点着账本:“这!这!冯掌柜,我们可是被镖行的戏耍了!那粮食是真不对啊。”
“周大人,王爷为何只让小的一个人千里迢迢来到这边调粮?那是为了给周大人遮掩一二,朝廷的粮库每府都有,周大人所辖之地的粮库没粮,这事儿说出去谁信?至于镖行是不是做了手脚,那不如周大人把人抓了,问一问?”冯忠倒退两步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红口白牙,周大人也要让小的回去好交差,请吧。”
周玉儒站起身,心里知道完了,骑虎难下。若不找到了好由头,冯忠回去王爷那边给瞒着,这事儿能过去。要是回去到王爷那边说几句不中听的,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头一遭跟冯忠办事,他知道自己这又是错打了算盘,真是时运不济,步步都是错!
两个人出门,门外的车队还没走,这些天可不单单是镖行原本的马车在运粮,日夜不停根本跑不过来。所以这马车两段路,青瓦寨的车马和人也都没闲着。不过这一趟送粮是一方面,也是要结算费用的。所以来的人是段成德和手底下的镖师。
段成德见周玉儒和冯忠出来了,从马车上跳下来,一抱拳:“草民拜见大人,冯掌柜,这粮要送到库里去吗?”
“验货。”冯忠都没给周玉儒说话的机会,愣愣的说了这么一句,眼不善的看段成德:“周大人怀疑你们镖行不老实,换了送过来的粮,段镖头,这事儿我是不信的,可我不信可不行,周大人若是不信,镖行这些日子白忙活,我也得回去跟主子请罪。”
段成德看看冯忠,再看看周大人,笑了:“草民倒是头一遭遇到这事儿,镖行送货赚得是辛苦钱,买卖做的不大,送的可是粮,周大人是真瞧得起我们镖行。既是如此,这一趟的粮就在这里,兄弟们,给周大人验货!”
话音落下,镖行的人都下了马车,拿着粮钎子,一尺多长的粮钎子噗噗的戳到了袋子里,抽出来的时候钎子里面都带着粮,一个个都拿了身上的汗巾铺在地上,倒出来的粮食都是籽粒饱满的好粮。
这都不算完,十二车粮食袋袋都查了一遍,周玉儒脸上就挂不住了。
段成德客客气气的问道:“周大人,这粮食可有什么不妥?”
有什么不妥?周玉儒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算是看透了,自己绝对是流年不利。不论是什么人到自己跟前都能踩上两脚,而自己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一点把柄都抓不到!
段成德可没想这么就完事,从袖袋里拿出来这一趟粮食的明细,捧着送到周玉儒面前:“这粮是精贵的货物,我们镖行也不敢大意,每一袋都标得明明白白,今日如此,之前也是车车都是如此,周大人手底下的人也都签字画押了的,若真有什么事情,跟我们跑腿儿赚点儿辛苦钱的人,没关系吧?”
周玉儒笑了,滴水不漏啊,自己也看到了那些收货的单据了。如今粮食对不上,可单据镖行有,冯忠有,自己也有,出库的账目东升粮铺有,冯忠有,自己也看到了,这是给自己下了多大的一个套啊!
“冯掌柜,我们赚得是辛苦钱,这车马人工的费用,谁能结算一下呢?”段成德可没工夫看周玉儒的脸色,谁管这里面到底有啥事儿,端谁的碗就护着谁,就这狗官,呸他一脸!
冯忠看周玉儒:“周大人,粮食白给您送来了,车马费用也要小的结算吗?若是如此,这账目小的回去可得一五一十报个明白了。”
好家伙,周玉儒看着冯忠,这是个刺儿头啊!
第55章 到底在做多大的事
周玉儒叫来了账房给段成德这些人结算了押送的费用,赔着笑脸请冯忠到厅里用饭。
段成德这些人拿到了工钱,跟着衙役把粮食送到了大库,事情办妥了,带着车队回鹿武县,这买卖是银货两讫,完事了。
轻车快马,路上处处都是可怜人,树皮都啃光了,看一眼都闹心,到了一线天,迎面就遇到了方青莳的马车,段成德赶紧让兄弟们停下来,跑过来到方青莳马车的旁边:“东家,一切都很顺利。”
隔着帘子,方青莳问:“周玉儒没有为难你们?”
“为难了,当面验货,不过这一趟粮食验不出什么岔儿头来,车马费用结算了。”段成德说。
方青莳微微勾起唇角,做得一方父母官有什么用?私心太重脊梁骨都是软的,就算知道这里面有鬼,敢跟冯忠摆谱儿,可冯忠就没对策?打狗都得看主人,冯忠只要搬出来晋王,周玉儒除了吃哑巴亏,还能做什么?
“让兄弟们到前头歇一歇,得往回去带一些东西。”方青莳说。
段成德应声:“是。”
方青莳的马车在前头,后面段成德带着兄弟们到了青瓦寨的山脚下,这边早就准备好了吃喝,还有不少的草药,吃饱喝足装了车,段成德带着人往鹿武县去,方青莳上山。
如今,要说泾河府和清河府这么大的一片地界上,谁手里粮最多,青瓦寨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方青莳到了山上没闲着,召集了秦远峰几个人过来议事,粮食的销路不能不考虑周全,眼看着天儿可要冷下来了,灾民越来越多,病人也越来越多,周玉儒光棍的很,就是不管,可曹志荣压力就太大了。
“赵叔,清河府如今怎么样了?”方青莳问。
赵太昌叹了口气:“简直没法看,城里处处都是人,病的更不用说了,衙门口白天黑夜都跪满了人。”
“曹志荣可有了应对之法?”方青莳问。
赵太昌摇头:“清河府的郎中和药铺都关门了,兄弟们查过了,药铺里的草药早就被抢光了,郎中也早就跑了,曹志荣倒是贴出来了告示。但凡有能人异士能解百姓之苦,他必倒屣相迎,奉若上宾。”
方青莳垂眸,还真是会做人,也正好是大哥的机会,想了想又问:“那些百姓可还有吃的?”
“前几日都能吃上稠粥,这几日可就不行了,只能米汤度日,人是越聚越多,再这么下去坚持不了几日,也就承不住了。”赵太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