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嬷嬷却道:“胡说。都说当时去迎太子,乃是先皇设立的辅政内阁大人们, 而且, 是要验证过, 确认是先皇血脉……”
白絮却道:“反正我就觉得是太后故意弄错的!”
容嬷嬷撇嘴, 对叶梨道:“因了真假太子的事,很多人都觉得是太后故意混淆皇室血脉,连咱们中谷书院里的那些书生秀才,都纷纷上京, 参与此事的谏言。京里更是闹的厉害, 因为平民百姓没法上书和进宫, 就跑去辅国将军府门口, 扔鸡蛋扔烂菜叶,一开始还抓了人, 后来去的人太多,又都是乞丐无赖, 抓了也无用。而且,京兆尹里的衙役,也抵制命令,被派去也不管……辅国将军府只得紧闭大门。”
“辅国将军府?太后的娘家?”
叶梨知道这个, 还是因为上次, 原来的正明帝忽然要人接了叶家姐妹去别宫,翌日一早,三老爷莫名妙来找她, 与她说了些朝臣之事, 似乎暗暗劝她莫要进宫。
“正是。”容嬷嬷点点头, 又道,“辅国将军府,原来在京中权势慑人,又有辅国将军,又有承恩侯,家里几乎个个都是权势滔天。如今啊,可算是败落了。”
原来,太后故意混淆真龙血脉的传闻之后,便开始传说,辅国将军府一手遮天,又说那个假太子,原是辅国将军府的儿郎。太后不接真龙,却是为了让她娘家的子侄继承皇位。
这问题可就更大了,乃是谋夺皇位的谋逆大罪。
太后和辅国将军府自然不会听之任之,也反击,也下狠手整治。可是压下一处,又有另一处,就似荒草地上的野火一般,竟是四处燎烧起来。而且,辅国将军府这些年来犯下的一些事,也忽然被人揭发了出来,另有无数苦主,每日在午门前击鼓鸣冤。
叶梨听容嬷嬷一番描说,竟觉她在那个荒芜的道观里,乃是享受岁月静好。京中这半年,真是纷纷扰扰没个清静。
也怪不得当日李茂算反贼,却迟迟无有大军袭来。兰家人倒是见过几回,叶梨却也没亲见过有多少人马逼来。
叶梨听了她走之后,京里和妙峰山的事情,甚觉感慨。
又唏嘘道:“我那日……走了,好担心你们被迁怒,幸而看着,白絮和嬷嬷并无损伤。”
白絮却问:“小姐又如何?我瞧着小姐都瘦了,难道李……难道李太子,未找人好好照料小姐。”
叶梨低头,想起自那日之后的各样事情,忽然觉得桃皈观的时光似乎越来越远。她看白絮展开她的手,抱怨手上都瘦了,笑着道:“他虽然现在被接回来,成了真太子。可是那时,他是造反的反贼,条件差些,才是理所应当。倒非他故意的。”
“什么反贼?”
“什么造反?”
没想到白絮和容嬷嬷,皆是齐齐惊讶地问。
叶梨抬头,眉毛已经拧在一起,“他当日囤兵造反……我才被迫,滞留在了那边?”
她看着白絮和容嬷嬷茫然的表情,有些不确定起来。
“妙峰山离京里这么近,难道你们全未曾听说?”
白絮看看容嬷嬷,问:“嬷嬷有听说过吗?”
容嬷嬷看看叶梨,再一次问:“造反?有吗?完全没听说过这个事情。因着小姐走了,我在府里无事,还请求了老爷夫人,来京里姐姐家住了一段时间,并未半点听闻这个。都在说真假太子,还有就是辅国将军和太子谋逆。”
叶梨愕然。低头想了一想,面上羞红,几乎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到了晚上,叶梨都已经睡了,忽觉有人触脸,微微睁开眼,不是李茂还能是谁。
她含糊叫了声“李茂”,却猛地想起白日的事。
就揉揉眼睛,撑床坐起,想到就睡在外面的白絮和容嬷嬷,压低了声音,问:“你到底骗了我多少事情?”
李茂问,“什么?”
叶梨看他满脸疲惫,心下有些不忍,却又偏头,看着被子道:“并没什么造反之事,对吗?”
“嗯?”
李茂又疑惑了下,才“哦”了一声应下,亦压低了声音,说:“我抢了要进宫的秀女,难道不算造反,不过是他们没把握对付我,因而忍下了而已。”
叶梨又觉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他的胡说八道可不止这个。
“你跟我说,道观外面有剿杀反贼的官兵,还说因了你造反在打仗,路上不太平……”
李茂似乎是想了下,忽然轻笑,脸上的疲惫,倒是被这一下笑全裂碎。他没说什么,却弯了指头,伸去蹭叶梨的脸。
叶梨躲了下,他才道:“我那时很忙,你却整日想离开,穆川他们毕竟男人,粗心不提,也不便随时跟着你。我……”
他讪讪笑,“我没想到你全信了。”
叶梨想起那些日子,因了担心他作为反贼,要被剿杀,要被追捕,前途未卜,担忧惶恐,气就不打一处来,可是她不欲惊醒白絮和容嬷嬷,就不再多说他那些离谱的谎话,皱着眉,推他离开。
“我错了我错了!”
李茂被推开一点,忙道歉道,语气里亦满是疲惫,仍要伸手去抱叶梨。
叶梨往床后躲,他伸手去拽了下,被叶梨避开,就站起身,开始解衣服。
“你做什么?”
叶梨拿了枕头要砸他,他却已经解掉外袍,自顾仰面躺在床榻的边缘,闭上眼睛,才道:“让我睡一会,等我睡醒,你再打我……我……”
他说了一半话,嘴巴还半张着,就停了口。叶梨对他的睡眠很是熟悉,只听他呼吸的频率,就知道,他已经睡着了过去。
撒谎的时候精的很,被揭穿就装睡!
叶梨心里暗骂,举起手里的枕头,作势要扔向他,却还是又把枕头抱回怀里。
叶梨床头只有一个枕头,李茂是平躺在床上,原本被叶梨习惯性放于枕头下的那个匕首,就躺在他耳侧两指外的地方。若是他侧身,几乎就会把脸硌在上面。叶梨听着他的呼吸比正常时,略微深沉,探身去拿了匕首,压在了床褥下面。
——胡作非为的强盗!为何又躺在我床榻上!
——他如今是太子呢,正等着继位,怎么这么不当心,万一我若是要杀他,他这样毫无防备,岂不是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