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凝思索了半晌,终是开口道,“吴知府为何会差遣下官过来负责此案,想必大人心知肚明。”
崔凝负责此案,不全是因为吴知府怕担责任,还正是因为她年纪小,外人见着便觉得俞府并不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也不会挤破头跑过来打听,便于最大程度的瞒下此案。
毕竟,若是闹的太大,不管凶手是不是府里的人,俞尚书都势必遭到牵累。
这是两厢便宜的事。
“俞大人若是觉得下官不适合担任此事。便同吴知府说一声,令旁人来罢!”崔凝就是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呢,合着一个个尽占着她出身和年龄的便宜,还寻思把她当傻子一样糊弄?
俞尚书闻言,这才认真看崔凝,眼见她一双眼眸清明无波,思及以崔凝的出身断不需要用做女官来博名声。崔氏却送她入了监察司。崔氏对儿女教养严格,断不会如此溺爱纵容个小娘子,想必是有极为不俗的才干!倒是自己一时因对方年龄而轻忽了!
一念闪过。俞尚书心里更慎重了几分,“老夫心绪纷乱,怠慢了小崔大人,还请见谅。”
俞尚书语气歉意。只不过若是崔凝应对的不好,倒像是方才的话全是小孩子无理取闹了。
爱女惨死。俞尚书自然伤心,但要说伤心到方寸大乱,崔凝却是不信,他要是真难受到这种地步。哪还有心思言辞试探她一个小女孩的深浅。
崔凝只作不知,顺着他的话认真劝道,“大人可要节哀顺变。令媛遭贼人所害,芳魂含冤。当务之急是要查出真相给她一个交代。”
俞尚书叹了口气,才问道,“小崔大人前来可是有事?”
“有一桩事儿,我思忖良久,觉得必要说与大人知道。”崔凝也有点范难,终于亲自负责一个案件,结果还不能随便放手去查,“令郎似有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嗜好,与此案恐怕有牵扯,此事下官暂不插手,还请俞大人私底下代为查证一二。”
俞尚书眉头倏地皱起,声音里压抑愠怒,“不知小崔大人从何处得知?”
他当时不是因为相信自己儿子有变态的嗜好而生气,却是生气有人造谣污蔑。
“是与不是,大人私底下查证一下便是了,何必动怒?”崔凝能理解他的想法,谁乐意听别人说自己最出色的儿子居然是个变态?她也不容俞尚书再撒火,继续道,“大人不妨查一查二房的几个庶女。”
俞尚书眉心猛的一跳,一颗心像是跌下了万丈深渊,暂没有摔碎,但是那向下坠落的感觉相当不妙。
他是有一两分相信崔凝的话了,如果她没有几分把握,定不会贸然说出来。
俞尚书忽然就想到以前孙姨娘拐弯抹角的说俞世贤不好,心中就猜测,孙姨娘肯定知道些什么,这次因俞织如的死受了刺激,竟是一股脑倒了出来!
思及此,他是再也坐不住了,恨不能立刻就查证此事,证明儿子是自己印象中那样。
“下官还有一事相询。”崔凝见俞尚书面上露出几分烦躁,便直言问道,“听闻您将二娘子许给了平原段氏庶长子,论身份,大娘子最合适,为何您会许二娘子?”
这不是一般的偏爱吧,崔凝情愿相信俞尚书是有什么谋划。
“老夫原是有意许了瑢娘,段家却是听说如娘养在老夫人膝下,便开口求娶的如娘,老夫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俞尚书道。
俞老夫人出身河东柳氏,是世家大族之女,养在她膝下的庶女,分量自然不同,况且俞家自然不可能直接就把庶女嫁过去,定然会为了两边都好看,把俞织如寄在正室名下。
崔凝一时想不明白,得了答案便不再问了。
崔凝从俞尚书的书房出来,寻了魏潜一起乘车回去。
魏潜见她不似平时欢脱,便问,“在想案情?”
“嗯。”崔凝瞧了瞧他,抿起嘴。
“想说就说吧。”魏潜哪里会猜不到她心里想的什么,“你我定了亲,将来你嫁与我为妻,我便是你一辈子依靠,有我在一日,你便不需要时时总想着自己立起来。能自己做的事情便自己做,若是实在不能,放着好好一个人不使唤,你说是不是傻?”
原来魏潜想让崔凝变得坚强独立,是因为他害怕哪天她师门的案子逼到眼前,她会承受不住,不过眼下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她的承受能力,可是眼看着她如此坚强,他反倒愈发心疼她了。
崔凝听了他的话,皱了皱鼻子,目光却又活泛起来,“有些头绪了。”
崔凝接着把俞府的事情一一说给魏潜听,待说完,差不多也快到崔府。
魏潜令车夫停在一个死巷口,略略点拨了崔凝几句。
大家族里边的事千丝万缕糅成一团,却是最不好破案的地方,不过俞织如被残害成那副模样,线索不可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崔凝听了魏潜的话,便明白,俞世贤得查,但真正的线索还是在俞织如身上。
第7章 秘密
假设凶手杀人不是随机的,那么他之前与死者必然有过接触!
俞织如的尸体被损毁成那等模样,除了可以证明她得罪过凶手,另外也能让人看出,凶手心理阴暗,甚至变态。
魏潜道,“胸部与下.体都是是男女特征区别之处,凶手专找这种地方下手,如果不是痛恨女人,就是俞织如得罪他的地方是有关于男女之事。”
“现在最可疑的就是俞世贤和俞瑢。俞世贤喜欢家里的妹妹们,有可能是因为想染指俞织如,而俞织如抵死不从不从,因此引发了他的怒火。要说心理不正常,我觉着喜欢亲妹妹本身就不正常。”崔凝慢慢分析道,“俞瑢虽然也有嫌疑,但我感觉没有俞世贤嫌疑大,她身为俞尚书的嫡女,就算真是被俞瑢抢了段家这门亲,将来也不可能嫁得太差,说她心中没有一点恨,我不相信,要说为了这个就杀人毁尸,似乎也不至于。再说,可是段家开口要娶俞织如。”
“段家为什么要娶俞织如?因为养在了老夫人膝下?”魏潜淡淡一笑,摸摸她的头发,“有时候合理的猜想固然重要,但最主要还得讲求证据,你说的感觉,在这个过程中只是起到一种很微妙的作用,莫要过分依赖虚无的东西。”
“嗯。”崔凝很是受教的点点头。
“时间不早了,赶快回去吧。”魏潜起身下车。
崔凝抓住他的袖子,“五哥,我想你了呢。”
魏潜的动作顿住,回头瞧了瞧她,眉梢眼角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嗯,我知道。”
说罢,便跃下马车。
崔凝眨了眨眼睛,就……就这样?
她一咕噜爬到窗边,撩开帘子,看见长街一侧的桃花树上挂着的灯笼随微风摇摆,橙黄的光线映照在他泛着微红的脸上。夜幕里落英徐徐。
“五哥。你……”崔凝想夸他一句好看,但想到他不喜欢被人夸,便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