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陈元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放到她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能不能……能不能劳烦你帮我留意个宅子……”
他也知道总是依赖崔凝不好,但他在这世间茕茕一人,也只与她相熟了。
“行。”崔凝粗粗点了一下,居然有十万之多,惊诧道,“这么多!”
陈元道,“我身在观星台,一是不能出来,二是不懂经营,所以结案的时候我便托魏大人处置了五叔的所有产业。除了这些,我还有三千金没带出来。”
一金十银,那也有三万两了。
本以为是个孤苦伶仃的小可怜,伶仃是伶仃了,但苦不苦可真全看心态了。
“长安的宅子就先不要买了,我差人在洛阳给你寻摸一个。”崔凝暂时把钱全留下,“我还不知道洛阳物价,待晚上我同家里人打听打听。你若是不想回观星台,暂时住在乐天居的客房也行。眼下最紧要的是得买个随从和车马。”
崔凝至少有一群师兄,也不算与世隔绝了,下山之后还有一个庞大的士族引导教育,就算如此,还是花了好些时间才让她真正融入。
陈元的处境比她更难百倍,但崔凝毕竟有自己的事,不能时时陪着他,所以平时陪在他身边的人就尤为重要了。
只是陈元这样的特殊情况,想找到可信可靠的随从比买宅子难多了。
“对了!”崔凝突然想到一个人,“我五哥有个不想要的小厮,话多嘴甜,人也能干可靠,我问问他能不能借你用几天。”
第33章 冲击
“五哥以前身边有个小厮叫云喜,是个很活泼的性子,五哥嫌他话多便把人调走了,有一阵子没见着人了。”
崔凝了解魏潜,但又不那么了解,所以不能确定他会不会有忌讳,“先问问再说。若是不行,我便先在我家里挑个合适的人暂时顶几日。”
正逢多事之时,长安处于一片忙乱之中,短时间内怕是难以买到合适的小厮,这也是权宜之计。
“好。阿凝,谢谢你。”陈元笑容纯挚。
崔凝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在悬山书院的朋友。虽只是短暂的交集,但性情相投,处的还算不错,后来她考入监察司,几人小聚还曾发帖邀过她,她却因为需要尽快适应监察司的生活,屡次无暇赴约,后来人家也就不请她了。
久不相见,连通信也没了,如今只是逢年过节相互赠礼而已。
崔凝想着她们多半也会参加这次宴会,心里不免有些高兴。与陈元用完午膳,把他安顿好之后,她又特意早早回家准备了礼物,想着到时候若是遇上,正好送给她们。
宴会本就是互相联络关系的场合,凌氏见都是她平日攒下的玩意,并不打眼,也就没有阻止。
凌氏见她兴冲冲的模样,有些话几番到了嘴边又咽回去。
崔凝如今观察力远不是从前能比,早已察觉她有话要说,方欲开口询问,不防马车猛然一顿,整个人往前栽去。
“娘子!”青心连忙扶住她。
凌氏也被吓了一跳,“何故停车?”
车夫惊魂未定,“夫人、娘子恕罪,旁边巷子里突然有辆马车窜出来,险些撞上。”
凌氏蹙眉,语气中透出不悦,“谁家马车?”
车夫道,“他们并未停留,方才瞧见车上徽记,似乎是江左谢家的。”
听闻对方竟然连句话都没有,凌氏面色更加不愉了,但想到城中只有特殊情况才能纵马疾行,说不定人家真有急事,便未多言,“罢了,走吧。”
倒是崔凝好道,“江左谢家?长安有几个江左谢家?”
凌氏未答反问,“你可知谢家为何叫江左谢家?”
崔凝在族学背过氏族谱,“因为他们家族所在的地方?”
“对,也不对。”凌氏没有卖关子,与她解释道,“谢家由阳夏迁入会稽东山,那时只有东山谢家,后来兴盛逐渐分支,最鼎盛时,各个分支人才辈出,在外面都是单独报家门,譬如东山谢氏、白下谢氏、梁溪谢氏、临安谢氏。但是入唐以来,谢家权势下落,便也没那么多说法了,不论哪家总归都是那一片的人。”
这个崔凝懂,有权势才配有姓名。就譬如崔氏分支繁多,但外人眼里只有博陵崔氏与清河崔氏。
“你祖母与你表哥出身东山谢家,你悬山书院那位同窗其实是出身白下谢家。”凌氏想了想,又道,“此外听说还有临安谢家的人在大理寺任职,不过官职实在不高,不常遇上。所以啊,江左谢氏,如今却是不容易分辨了。”
崔凝闻言忍不住笑,这话说的多气人啊!若是不明就里的听了,还以为凌氏瞧不起人,然而她也不过是说个事实罢了。
以凌氏出身,外出交际自有一个世家的圈子,根本不会局限于夫君的官职,更何况她还上无婆母,却有个身为兵部尚书的公爹。
“依母亲所说也不过就是三家。这是朝公主府去的路,多半都是前去赴宴,大理寺那位的家眷应不会受邀,表哥如今不做官,家中一向深居简出,也不可能参宴。”
青心接道,“那就只剩下二房女眷和白下谢家了。”
凌氏面带揶揄的赞叹,“我儿真是没白白在监察司待着,还是圣上慧眼,我这个当娘的起初竟错把珍珠当鱼目。”
“母亲这是成心臊我呢!”崔凝原也只是随口一说,不料被凌氏捉着一顿逗趣。
马车缓缓停下。
青心拨开帘子看了一眼,“夫人、娘子,到了。”
赏花宴设在宜安公主府,别说崔凝没有来过,便是此次受邀的包括凌氏在内的诸位夫人亦少有人来过,因此许多人进门便毫不掩饰的打量起公主府。
嫌弃归嫌弃,她们对这座传闻藏美数百的府邸也的确好。
宜安公主府果然没有令人失望,一入门的迎宾便是两名身姿丰腴、蛾眉皓齿的双生少女。
这两名垂髻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生的一模一样,丰容盛鬋,圆圆的杏核眼,笑起来却弯弯如新月。那胸前峰峦起伏,纤腰盈盈一握,微微下蹲行礼之时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后脖颈。
崔凝如今已颇有些见识,看见二女仍是移不开眼,但后面陆续有客人到,她不好堵在门口,只得恋恋不舍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