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问起?伤,裴景琛心中稍定,笑道:“得陛下龙威庇佑,就算臣受了再重的伤,也都好全了!”
高宗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也猜到?他的伤已经没?事了,但还是装出一副不悦的模样。
“那你也该往宫里送个信,告诉皇后,你已经无?碍了,她近日很担心你。”
裴景琛色郑重地点头,“送信只?不过?是远水,止不了近渴。臣知道姑母忧心,故而特意挑了今天亲自入宫,一会就去拜见姑母,想必见到?人,姑母的伤也能好的更快。”
高宗轻嗯一声,思虑片刻,有些局促地开口:“你去了,也代朕看?看?你姑母,她近日身上不适,总是推脱着不见人。”
什么不见人?不过?是不见皇帝罢了。
裴景琛心思细腻,自然知晓高宗的话外之意,顺着话音答道:“陛下挂念姑母的病,臣一定会代传圣意。”
高宗心里堵了几天的大石头这才算落了地,心中畅快了,连带着殿中站着的青年看?着都顺眼了不少。
他这才恍若不在意地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裴家二郎又素来是个不喜参与朝政的,近日既来了这儿,想必是有话要同朕说?”
裴景琛向前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陛下英明,臣的那点心思在陛下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实在是羞愧难当。”
高宗轻笑一声,沉声道:“既被猜中了,还要瞒着不成?你这小子,竟也有现在这样吞吞吐吐的时候了?到?底是什么事,愈发叫朕好。”
良久,青年拱手作了个长揖,垂首道:“回禀陛下,臣想要求您指一桩婚。”
“哦?”高宗似乎来了兴致,眸中隐隐带着一丝期待,追问道:“你竟主?动?来求朕赐婚?你倒是说说,是谁家姑娘?朕替你做主?!”
裴景琛道:“礼部尚书秦诵舟之女。”
青年的声音铿锵有力,清晰地在偌大的养心殿里回响,高宗的情却渐渐冷了下来。
近日来,宁婕妤在宫中大张旗鼓地为三皇子求姻亲,求的,也是秦家的这个女儿。
宁婕妤那边他虽然还没?有松口,但是好歹也是同她有多年的情分?。萧承豫亦是大周的皇子,姜家做的事确实是将穆王架在了火上炙烤。
他已有了为穆王和秦家小姐赐婚之意,本?想着再晾宁婕妤两天,就重新写道赐婚的圣旨。
可是现下,这位恒国公?世子竟也主?动?入宫求娶,求的还是同一个姑娘。
高宗心中少见地纠结,他的手指轻轻地敲着面前的桌面,又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良久,他淡淡道:“不妥。”
第53章
高宗避开青年灼灼的目光, 眼?落在殿外的六角宫灯上,心中却泛起一丝悲凉之态。
积樵街的礼部尚书?府,如今竟成了皇子和国公府世?子竞相追逐的人家, 他心中隐有思量。
如今太子风头正盛,许多早先还在观望的世?家都倒向?了这位初入东宫的皇子。
若是再加一个尚书?府, 自然不妥。
无论是先朝还是今朝, 但凡太子权势过盛,甚至有盖过皇帝趋势的, 有几个得以善终的?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必有一死一伤。
就像他自己, 也?不例外。
现在的史书?上只道先帝的第六子救其?于?危难之间,俱是溢美之词,可是当年亲历过那场浩劫的人却都清楚。
什么救驾?什么淡泊?
不过是上位者隐瞒阴谋的一层遮羞布。
高宗的额头疼得彷佛快要撕裂开, 待他百年后, 这些掩藏在历史之下的事又能瞒多久呢?
想来裴家的这个小子也?是一时兴起, 并不算情根深种,今日他拒了这桩姻缘, 来日这群少年郎自然能明白他的苦心。
王权之道, 唯有制衡, 方得长久。
这结果倒也?在裴景琛意料之中, 他与皇帝相处日久, 自然也?能看?透他的几分心思。
无非是为了这江山的所谓稳固。
他心中冷嗤, 毫不在意。
这江山说白了是萧家的江山,并不姓裴, 恒国公府乃至整个裴家是外戚,却也?是天下人之一。
裴景琛心里比谁都明白, 这桩姻缘难求,最难的地方不是秦姝意不喜欢他,而在于?面?前这位稳坐龙椅几十载的皇帝。
秦家的潜力越引人注目,尚书?府越炙手?可热,秦姝意的婚事也?就更重要。哪怕她和她的父兄都不想让她成为政治联姻的砝码。但太难了。
作为忠心的臣属,这太难了。
可是他照样高高兴兴地收信赴约,只因那人是她。
再难又怎样?皇帝猜忌又如何?
这世?间有一个悖论,人自以为处在困局之中,便长吁短叹,一蹶不振。
殊不知,所谓困局,是当局者没有破局的勇气,更不敢豁出去求一条生路。
世?人都不敢,他敢。
旁人不愿意淌浑水,他来。
那些护不住她的人,就该滚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