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你不是早就回自己房间,关上门了吗?一看就是有事相求啊。按你的性子,能开口的事早就说完了。不愿意告诉我详细,却要求我支招帮忙,可不就是占卜?”
“好像……是这么回事。”小钟道。
但又有哪里说不上来的古怪。
“没有,我才没有话想跟你说呢。”她反应过来连忙否认。
嘴上这么说,小钟还是坐着沙发一动不动。
敬亭将面膜揭了,凑近来揪她的脸,“你这脾气也该好好改改了。别人好好问你,你不领情,非要大闹一场。有什么好处呢?不是彼此都累吗?”
小钟从她手底躲开,“哎呀,我正犯愁呢。别来烦我。”
敬亭闭口不言,径自继续刷手机。
叛逆的劲还真就这么上来。敬亭不问,小钟却自己想说了,“我在网上贴自己的画,几乎每次都收到意料之外的关注。”
“那不是好事嘛。有流量就有商机。中间遇上麻烦了?”
小钟长叹,“把画发出去以后,心很空。我觉得我失恋了。”
两句话的字面意思毫无关联,敬亭倒不以为怪。她将小钟放在自己膝上,安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俗话说,‘情场失意’,是吧。”
敬亭镇定的姿态,就像又猜到了什么。
小钟有些好她的想法,好她们文化人。
“我记得你以前说,读书的意义不在于获取知识,甚至也不在于功成名就,而是让我生活在一个有尊严可论的环境。可若是这么说,读书不是为了读书本身,不也一样动机不纯吗?”
敬亭有些犯难,思索许久道:“这么说,大概是因为知识本身有尊严。”
小钟努力想要理解,终于沮丧放弃,“在以前,信息沟通没这么发达,有知识的人会受尊重。可时代变了,现在的人只愿意接受为自己服务的东西。知识不会有尊严的。”
哪怕是像大钟那样的天之骄子,也没有因为知识得到更多的尊重。人们看重的只是头衔。在“众生平等”的职场上,他也要被领导当成折磨的玩具。到头来,知识的体面好像只是文化人一厢情愿的死撑。
敬亭的色变得暧昧不明,“嗯,想来也是。”她似再无与小钟对话的意愿。
小钟想起那日二人聊了那么久,不禁心酸,“你果然喜欢大钟那样的文化人吧。”
“大钟?”敬亭反问。
小钟才意识到这样称呼,在敬亭那里会引起歧义,装作无事发生,收起已经露出来的马脚:“我是说……钟老师。”
敬亭失笑,“我以为你说你爹呢。还想,他能有什么文化,把脑子榨干都凑不出一滴墨水。”说至此处,她眯起眼,垂眸盯向小钟,“不过——”
一声无奈的叹息以后,敬亭道,“你死心吧。”
“什么?”
“你死心吧,他结婚了。”敬亭再次重复,情严肃。
小钟不愿承认,继续装傻,“你在说谁的事?”
“能有谁?当然是你的钟老师。”
她喜欢谁有这么明显吗?迟钝的自己还是最近才弄明白。
臭男人又在敬亭面前告状了吧。一个个装得无事发生,就她被当成猴耍。
真是虚伪。
一想到敬亭早就清楚她对他做过的事,小钟暴躁地跳起来,不打自招地急道:“他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许听他的,我只是——”
敬亭也许久说不出话,许久方再次开口:“你放心,他没说你坏话。是你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生怕别人不知道呢?相机里也有他的照片。”
“一张照片而已,能说明什么?他长得好看是事实吧。”小钟继续抵赖。
“因为他长得好看,你就动心了?还是他情场老手,撩得你把持不住?”敬亭揉捏眉心,将憋了很久的话一次性倒出来,“哎哟,真是气死我了。你说你也不小了,怎么对男人没有戒心呢?他是来者不拒的那种人,自己有妻室也会睡你,故意吊着你,玩弄你的感情。这么说,你能听懂吧?”
小钟面如死灰,“你跟他只见了一面,就这么清楚?”
“呵,你不信?看着瞧好了。”敬亭冷笑,“本来这种水性杨花的人就不适合当老师,还带你们文科班?不误人子弟就谢天谢地了。”
正是因为自己的喜欢,敬亭才对会大钟如此不满,乃至恶语贬损。她简直比自己被骂还难受,不禁气得浑身发抖,握紧拳头,失声吼道:“什么这种人那种人——你少在那诛心了,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此言一出,敬亭的眼里再也没有光。小钟已准备好抗击更强的风暴,却不知自己早已夺走对手所有的底气。
“这就会胳膊肘往外拐了。行,好,非常好。”甩下这句话,敬亭就拿起手机,径自回房间去。
正要开门时,敬亭握着门把手回望小钟,缓下语气道:“终于说开了,但愿还不算晚。许多事,自己多留个心眼。别被他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