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啊,皇帝伯伯,”霍长歌哭着将眸光转回晋帝脸上,却是?抬手捂着胸口,喑哑着嗓子大胆“欺君”道,“伤口好疼啊!”
晋帝:“……”
皇后抬袖掩唇,“噗嗤”一声。「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谢昭宁紧张色立马散了一半,啼笑皆非,便连晋帝也觉无奈极了,眼复杂:“肩膀疼你捂甚么胸口?醒来就撒娇。”
“臣病了嘛,”霍长歌高热未退,身下被褥已让汗水浸湿,似躺在?一洼水泊中一般,浑身乏力,哭得悲恸之?际还?不忘强打着精瞧着晋帝,顶着满脸的泪痕与他拖了长音,哑着嗓子道,“哪里?疼不是?疼?手抬不起来捂肩膀,就凑合凑合捂胸口啦。”
“歪理。”晋帝伸手一试她额头?,见仍是?烫手,把凉帕子捂在?她头?上,叹一声,“难受得紧?”
“晕晕的。”霍长歌眼皮虚眨,哭得疲累,气力不济道,“臣觉得自个儿像条被架在?火上烤的鱼。”
“那?便不要说话了,喝完药,再睡会儿,睡着伤也好得快。”晋帝见她一张小脸儿越发红得不正常,人?虽醒着,热却退不下,软软糯糯的像块儿糯米糍粑似地?贴在?床上,哪里?还?有往日招猫逗狗、一刻不得闲的活跃灵动模样,倒怪让人?心疼的,忍不住低声哄了哄她。
霍长歌拖着长音“哦”一声,抿出唇角一对小梨涡。
“你爹给你喂过药没有?”南烟端着药碗进屋来,晋帝一招手,接了药碗,让苏梅稍稍扶高霍长歌的头?,仔细吹凉了,亲手一勺一勺喂她喝了药。
床边众人?见状皆是?一怔,却见霍长歌也不来“臣惶恐”那?一套,她一贯顺着晋帝言行行事?,晋帝敢喂,她便敢喝,大大方方把自个儿当个要人?疼的小辈儿看,长睫低垂半掩杏眸,小口抿着慢慢啜,莫名一副父慈女孝的画面。
“才不让他喂,”霍长歌苦得鼻头?一皱,还?不忘与皇帝告状说,“爹笨手笨脚的,还?性急,老灌我一脖颈。”
晋帝闻言笑一声,笑声低沉浑厚,慈爱不过一息功夫,便又意味深长道:“等开春,你爹晓得你伤着了,还?不知要怎么心疼呢。他把你送来,朕却也没能照顾好你。”
果然这药也不是?白喝的,原在?这里?等她呢……
“哪个是?要人?照顾的?”霍长歌拖了长音嫌弃地?“咦”一声,嘴角上还?沾着药汁,也不等人?来擦,唇角一抿,便自个儿先抿掉了,硬气道,“我才不是?要人?照顾的。”
晋帝又笑着喂她一勺药:“托大,你才十四岁。”
“那?又如何?”霍长歌哑着嗓子笑,人?虽虚弱,眼却清亮,抬着尖削的下巴,还?不忘摇头?晃脑掉书袋,理所当然道,“臣已是?从一品了,虽无官无衔,但俗话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护卫君主那?是?职责,原与年?纪无关。”
晋帝正低头?吹凉新舀起的一勺药,闻言手上一顿,便又忆起霍玄来,凝着那?浓褐色的药汁半晌未动,其余人?便皆大气不敢多出地?屏息陪他沉默。
“嗯。”良久后,他终于?应霍长歌一声,严苛端肃的脸上似微有动容,抬手探身去揉她发顶,轻声说,“好孩子,喝过了药,睡吧。”
这是?个好孩子,孝顺、聪明?又骁勇,她恨不得每一时每一刻、每一字每一句都与他说,她霍家是?他的臣,她霍家愿为他死。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陛下,霍玄自为你的社稷生,自为汉家江山死——”连凤举耳畔似又响起这么一声。
只,他是?可?为汉家江山死,却不是?为他连家江山……
晋帝一勺一勺,沉默将药喂完霍长歌,她便头?一歪,着实气力不济,眼睫忽闪忽闪,又有些想睡的意思。
晋帝随手将空碗递还?南烟,替霍长歌拉了拉锦被,起身淡淡瞥了谢昭宁与连璋一眼,眼愈加得复杂深沉,面露不豫,低声道:“随朕来。”
皇后躬身送皇帝出门,谢昭宁与连璋眸光相交一息,正要走,谢昭宁忍不住还?是?转头?又望了眼被帐帘半掩着的霍长歌。01bz.cc
她本不该这样羸弱苍白地?躺在?床上、缚在?人?心难测的皇宫中,她该回到北疆那?个能让她肆意张狂、无拘无束的地?方,夏日打马渡河、冬日雪山高歌,那?才是?她该过的日子。
北疆天高地?广,人?心便也生得宽阔,凌云壮志……
那?本是?他期待中的,北地?霍氏子弟的模样,可?如今见她如此虚弱躺在?这儿,他忍不住又在?想:她原不需广阔通达,便是?小肚鸡肠也可?以;她原也不需凌云壮志,欢愉度日也不错;她亦不需可?着别人?的心思长成其他的模样,只是?她自己,只是?她自己就很好……
谢昭宁眸光一闪,长眉微蹙,似是?又突然想起甚么来,果断与皇帝后背躬身行礼道:“恳请陛下稍等臣片刻。”
皇帝闻言诧异顿足,皇后与连璋一并停步侧眸,却见谢昭宁一副端肃模样,又往霍长歌床前进了一步,就站在?她床头?那?盏兔子灯旁,一拱手,嗓音温暖轻柔,语气却刻板生硬:“想来郡主还?不大熟知这宫中规矩,宫内不得私携兵器,原是?我之?过,竟未察觉郡主日日身配长鞭,还?望郡主——”
他朝霍长歌伸手一探,正色道:“——将随身长鞭交出。”
他一语惊了在?场众人?,便是?连皇帝亦于?昨日那?兵荒马乱之?后,已淡忘了这茬儿,如今得谢昭宁提及,一时竟啼笑皆非。
连凤举饶有兴致得负手侧身,上下仔细打量了一打量谢昭宁,恍然察觉他竟刚正不阿到了如此迂腐的地?步——霍长歌以一柄长鞭护驾的赏还?没给,他竟能赶在?自个儿前面先问了人?家的罪,讨要那?力缆狂澜的长鞭?
便是?讨要,也该在?他论功行赏之?时提出才是?。
霍长歌正昏昏欲睡,听见谢昭宁唤自个儿一声,眼皮虚虚一挑,还?不及惊喜,闻见后续,那?惊喜便迅疾转成了惊吓,她愕然一瞪双眸,下意识右手一撑床板便想坐起来,却是?臂上没劲儿,摇晃了一下又躺了回去,苏梅见状连忙将她半扶起身,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上。
“你……”梦里?他那?一出浓烈又哀伤的情谊似乎还?未散尽,梦外他这公事?公办的疏离就当头?糊了霍长歌一脸,她难可?置信地?抬手颤颤巍巍指着谢昭宁一点,嘴唇一哆嗦,虚弱挤出一声,“药太苦,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差距有点儿大,她一时接受不了。
第35章 追责
苏梅忙偏头将霍长歌手臂不动声色按下去, 止了她不敬之举。
“劳烦郡主将私配兵器上缴。”谢昭宁再拱手弓腰于霍长歌一行礼,探手一伸,平张右手修长五指, 他背对众人,只冲着霍长歌轻抬一双情复杂的长眸, 静静觑她一眼, 下颌微一点, 霍长歌一瞬便懂了他眼底的担忧。
他怕秋后算账,他怕世?事多变,他怕她若下一刻便不得盛宠了,这救驾的长鞭便会顷刻要了她的命。
他在帮霍长歌将这份隐患清除,正好卡在她正值荣宠、无人会怪罪她此举不妥之时,由?他来做这个不识相的恶人,免得夜长梦多。
霍长歌凝着谢昭宁鼻头一酸, 近乎仇视地瞪着他, 心头却?又似被人狠狠挠了一把,她想他原还是那个谢昭宁, 傻得可以, 自个儿已是失职失察还未判罚的戴罪之身, 却?还上?赶着要?担她这罪责。
“我不给!” 霍长歌杏眸一眨哭出一声,拒绝他好意, 话却?不能明着说, 只哭得梨花带雨得不住闹, “我才?帮,不是, 它才?帮过你!你过河拆桥,你忘恩负义!”
她那长鞭原是幼时她提不动长-枪厚刀时, 她爹霍玄亲自寻了特殊材质又画了图纸,找了工匠与她打的,锁扣机簧卡在鞭头,鞭尾也做了凹槽锁眼,首尾一扣,环在腰上?正正四圈,瞧着便是条色泽赤中绞了金丝的华丽腰绳,柔软如蛇身般,压根不会有人能往长鞭上?想。
霍长歌自小佩着它,前世?辽阳倾覆时,她便连这长鞭也丢在了破败城门前的大火中,再也未寻回,此番重生归来,已是有五年未曾用?过这鞭,每日只惯于将其做了腰绳般佩戴,确实疏忽了。
“职责所在,还望郡主莫要?为?难我。”谢昭宁又拱手折腰下拜,起?身再一摊手,执着道?,“长鞭。”
霍长歌见状哭得更加得难过,谢昭宁却?一步不退,只当她是未懂他意思?,眸色黯淡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