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他一直滋润地生活在象牙塔里,优渥的物质生活为他自由追求所念提供了充足的基础。他从不会被“责任”“义务”之类的话题缠身,也因此不曾思考过这种东西。
他从未想过这些词会以这种方式降临到他身上——在一位临终老人的病榻前。只因老人的孙子是自己的挚友,老人便将他托付给自己。
尹东涵陷入他从未有过的慌乱错扼中。
他像被卷入海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亚特兰蒂斯一同沉下,海浪一宕一宕的在他头顶……
“我尚没有能力对任何一个人负责”。
哪怕他是杨舷,哪怕不是那种意义上的负责。
“别,我承担不起这么重的任务。”
老爷子浑身颤了颤,笑声和咳嗽声混在了一起。
他握着尹东涵的手,抚着他光滑手背上微微突出的青筋,无比眷恋地在桑榆已晚的年纪最后触摸着年轻的身体:
“小尹啊,别这么说,你这做得不是挺好的吗?他那种内向的孩子,能那么快适应环境,和同学好好相处,不都是你的功劳吗?
他经常和我打电话说他在学校的事,他说你在他身边,他总会安心很多,不管是什么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他还说,他真的很谢谢你,能给他那么多机会见世面,托你的福,他见到了四尺玉烟花是什么样子,他知道了高定西装的流程,他终有机会走上国际舞台。他怕你会觉得他孤陋寡闻,但你并没有,你始终把他当做平等的朋友,让他在音乐学院不会感到自卑……我真的很谢谢你小尹,我也很庆幸,你们能是这么好的关系,你们的灵魂那么契合。”
老爷子眼眶红了,缓了口气,继续道:
“小尹啊,我相信你一定有这个能力,我不会看错。你们将来一定会登上更大的舞台,到那时候啊,我就在天上看着你们,带着天国的那些老头,一起给你们鼓掌。我还会骄傲地告诉他们,那个拉小提琴的,是我的宝贝孙子,他旁边那个弹钢琴的帅小伙是他还在上学时就认识了的,跟了他一辈子的好朋友。”
尹东涵的右手紧攥着床单,爬上鼻尖的酸意告诉他不能眨眼,否则眼泪会夺眶而出。
“小尹啊,我再最后找你帮我个事儿呗。”老爷子艰难地撑着僵硬的身体坐起来,无视着告急的、负载的关节,头晃动着,示意不用尹东涵的搀扶:“你帮我录个像,我想再和杨舷说点话,但要在你们演出完再给他看,行吗?”
尹东涵点点头,在起身背对杨舷爷爷的那一小段时间试了把泪,站到墙根找好角度。
他看见取景框里老爷子背手过去,竖起靠枕,坐在床上,装着采奕奕的样子,望向镜头僵僵地伸出不输液的手,比了个不规整的ok。
尹东涵整理好了思绪,摁下红色的圆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