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梦见外祖父了。”谢婉宁哽咽着说。
“还梦见舅舅在一个大雨天抱着个小娃娃进府,然后又抱着一个小娃娃放到了一辆马车上,马车跑得很快,那小娃娃哭得好大声。”
老夫人一听这话,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当年,那孩子进府的时候就是个雨夜,为了遮掩他的存在,老大才忍痛将刚刚坠地的女儿送了出去。这事,府里知情的都被她处置了,宁丫头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真是梦?
老夫人开始审视起谢婉宁来。
谢婉宁不为所动。她要想劝动老夫人,只能搬出已逝的外祖父来。为了增加她梦到外祖父的可信性,她戳了一下老夫人保守多年的秘密。
这话一说出口,老夫人多半会信。因她不可能知道,那年雨夜发生的事。
她要借这次托梦,打消老夫人借款的想法,再就是想让老夫人重新审视起她的存在。防止沈如歌回府,将她这个透明的亲孙女抛弃掉。
看老夫人的色,多半是信了。
谢婉宁心下了然,仍旧哭哭啼啼、断断续续地说,“外祖父担心您的身子,让我多陪在您身边。还对我说,让我劝您别去城东钱庄拿钱……也不准我们放印子钱,说船头桥头自然直,让您且放宽心等着……”
老夫人惊愕不已,如果说雨夜那个小娃娃的事情是凑巧的话,这“去城东钱庄拿钱”几个字,却真的说到了她心上。
昨日苏氏来问她走账的事情,才知道府里可用的银钱已经不多了。她在城东的程记钱庄,放了一部分印子钱。上午差人去问,言说年底钱庄没有预留,又没有到期限,钱庄扣着不放。还说可以拿印子钱做抵押,预先借出来一笔暂时用,但需要签个借据。等明年开春,印子钱到期和借据抵消就可以了,双方都便宜。
老夫人得了信儿,准备下午请钱庄的掌柜到府里问问。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先预先借出一万两银子来急用。
在这个节骨眼上,难道真的是老国公托梦,怎么托梦给了宁丫头?
正当老夫人犹豫不决的时候,徐妈妈进来禀报说城东钱庄程掌柜来了府里,正在前头偏厅等着。
谢婉宁一听这话,惊出了一身汗,幸好她刚刚说了这个梦,如果晚一步的话,是不是就没法改变了?
“外祖母,这……这是真的吗?”谢婉宁这下是真的哭了,眼泪止都止不住,她拉着老夫人的手,连连说道:“外祖母,钱庄这个……肯定是外祖父不放心,才让我这么说给您听的?”
老夫人拍了拍谢婉宁的手,示意徐妈妈先出去。
“宁丫头,你和我说实话,钱庄的事情是听谁说的?”
老夫人沉下了脸,钱庄的事情也只是上午才发生,宁丫头那时候跟苏氏在明正厅,她不可能知道。而且钱庄这事,她只是心里想,还没有定下来。
谢婉宁见老夫人严肃起来,便立刻跪下,哭着辩驳道:“外祖母,什么钱庄的事,我没有听谁说起过,就是刚刚做了那个梦,被吓醒了。外祖母,我没有说完,梦里因为借的这笔钱,舅舅被下了大狱,我就吓醒了……”
只是说外祖父托梦不让借,看来并不能说服老夫人,谢婉宁只好把镇国公扯进来。镇国公可是老夫人的命根子,还是嫡长子,自然是最偏爱的,如果他出了什么事,真的就要了她的命去。
老夫人暂时按下心里的疑虑,让谢婉宁起来去净面。又把徐妈妈叫了进去,两人商议了好一番。徐妈妈出去后打发走了程掌柜,说老夫人着了风寒,忙着请大夫来诊治,无暇理会其他的事情。
……
松鹤堂发生的事,凝辉院这边毫不知情。
苏氏正在书案前给云中苏家写信,算算时间,等这封信到的时候,怕已经到了年关了。
揽月在一旁研磨,看着苏夫人的侧颜,不自觉地让她想起表小姐来。表小姐的侧颜也有几分似夫人。还有眼睛,表小姐的眼睛居然和大公子三公子的眼睛一样,都是桃花眼,而五公子却是丹凤眼……也不知当年的姑奶奶长得什么样,表小姐是随了谁?
随了谁?怎么感觉像是随了夫人呢?揽月研磨的手慢了下来。
“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苏氏道。
“奴婢该死,想到一个有趣的事,这才分了心。”揽月急忙请罪。
苏氏对身边的丫头很是宽和,揽月嘴上说请罪,也知夫人不会真正罚她。
苏氏这时候也将信写好了,便随口道:“什么有趣的事,说来听听,是看上哪家小子了不成?”
“夫人净拿奴婢寻开心,”揽月笑道,“奴婢就是突然发现,表小姐似乎长了一双和大公子三公子一样的眼睛,也不知道姑奶奶是不是也有一双桃花眼?”
“哦?她可不是桃花眼,她长了一双杏眼,大眼睛圆溜溜的,就是那双杏眼被咱们谢姑爷一眼瞧中了。”苏氏抬眸,睁着她那双桃花眼,轻轻一笑。
“原来是杏眼啊,难道是谢姑爷长了桃花眼,表小姐才也有双桃花眼?”揽月接着说道。
“他更不是……”苏夫人话还未说完,一下怔住了,心里反复琢磨揽月的话。将谢婉宁的模样在心里翻来倒去地看。
那丫头的模样,怎么一点也不像沈静柔?更不像谢姑爷,姑爷是细长的瑞凤眼。
这个家里只有她,和大公子三公子有双桃花眼,国公爷是一双杏眼,五公子是双丹凤眼,长得和谁都不像;表小姐却有双桃花眼,长得和……谁……像?
苏氏疑心一起,忽然想到了很多怪的事。
她那时候怀相很好,大夫把脉说是位安静的小姐,那时候她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自然满怀欣喜期待着有个女儿。
那天夜里下着大雨,她突然发动了,却久久生不下来,后来她钓着一口气生下来就昏了过去。
醒来后,国公爷说是生了个儿子,那时候她身子虚弱,没有看几眼就又睡了过去。后来她缠绵病榻大半年,等她再次看到已经六个月大的沈淮序时,直觉不是她生的孩子。
那孩子不像是六个月大的样子,足有七八个月大。她生过两个儿子,也都亲自将他们带大,孩子几月长什么样,她最清楚。而且那孩子活泼好动,一点不像是她肚子里的文静孩子。
国公爷一口咬定这就是他们的孩子,这让她想起国公爷有位青梅竹马的表妹,后来表妹家获罪,全族流放,算算时间,难道这是国公爷和那表妹的私生子?
这个想法一直在她心头几十年,对国公爷的感情也变淡了。尽管国公爷在她面前温柔小意,也从不让丫头近身,更没有什么通房小妾,可这也没有让她消去这根刺。
苏家嫡女的风范,让她不屑于争风吃醋,更问不出是不是私生子这样的话,也不喜欢这个孩子,慢慢对这个孩子也就不管不问了。
可老夫人和国公爷很是喜欢这孩子,接到身边亲自教养。后来姑爷和姑奶奶病逝,又将个小女娃娃接来,一并养在松鹤堂,国公爷还曾发话,要照着嫡小姐的份例,对待表小姐。
以嫡小姐的份例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