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外面“砰砰锵锵”一阵短兵相接的声音,刀子划破皮肉的声音,哀嚎声,马蹄声,不断传进马车里。
好一会儿,外面渐渐没了动静。
长街上早已空无一人,两旁的店铺也匆忙关门闭户,只余街角屋檐下三两纱灯在风中摇晃。
谢婉宁悄悄挑开帘子的一道缝,只见黑压压地倒了一地人,乔统领正在摁跪着一个黑衣人,沈淮序将剑架在他脖子上审问。
沈锐骆这时跌跌撞撞走来,一迭声地说:“谁……谁这么胆大妄为,胆敢刺杀朝廷命官!”
他来到沈淮序身旁,见那黑衣人已经服毒自尽,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序哥,你派几个人去找找歌儿的马车,刚刚惊了马,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沈淮序看了一眼受伤的乔成济,便让刘恒带上几个人沿街去寻,剩下的人清点一下伤员,准备离开。
“表哥,你受伤了!”
谢婉宁下了马车,迈过横七竖八的人,绕过地上的一摊摊血迹,来到沈淮序身旁,发现他手臂的衣服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来。
沈淮序慌忙将手背在身后,故作轻松,满不在乎地道:“小伤,不碍事,你怎么出来了,赶紧上车,我们马上回去!”
二老爷在一旁道:“宁姐你上车,回去帮我照看一下歌儿,出这么大的事,我要去衙门一趟!”
谢婉宁被催促着上车,几人刚转身,就看到街道两端,忽然冒出熊熊燃烧的火把来,像是两条火龙,将整条长街照得犹如白昼。
身穿盔甲的士兵,拿着长戟盾牌,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将长街挤得满满当当,一眼望不到尽头,煊赫着迅速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沈淮序急忙将谢婉宁塞进马车里,自己则手持长剑守在马车一旁。
二皇子骑着马,其后跟着一脸煞气的沙修明,越过士兵,来到近前,傲然地望着沈淮序。
“参见二殿下,”沈锐骆立即行礼,一脸后怕地说,“殿下来得正是时候,刚刚臣遭遇一伙黑衣人刺杀,尸体还在这里!”
“刺杀?”二皇子挑眉,“这不都是叛军的手下吗?”
叛军?沈锐骆一惊,看了一眼身旁的沈淮序,又看了一眼二皇子身后的大军,心里暗道不好!
二皇子不耐烦和他们废话,拿着马鞭一指沈淮序,大喝一声:“来人,将此人给我拿下!”
乔成济闻声立刻抽刀,将沈淮序护在身后。
“且慢!殿下是不是误会了,黑衣人才是刺客!”沈锐骆立刻反驳道。他如今不是看不清形势,而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敢抗命?叛军头目田高义交代,这次叛乱的幕后主使就是沈淮序,有人看到沈淮序出入叛军大营!”沙修明在一旁说道。
沈锐骆立刻明白了二皇子的心思,脑袋嗡的一下,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将沈淮序带走,急急辩解道:“这怎么可能,下官敢保证……”
“你保证?沈大人一直和沈淮序待在一起吗?前几日,沈淮序失踪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沈大人都知晓吗?”二皇子逼问道。
沈锐骆一滞,脸色涨红,张口结舌起来。沈淮序失踪多日,他也多方寻找,确实说不清楚。
乔成济和黑甲卫将沈淮序团团挡在身后,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谢婉宁隔着车厢,紧张地拿起了藏在袖中的匕首,看着马车前沈淮序高大的背影,心里打定主意,如果沈淮序拼杀出去,自己也不能拖累他!
前世她没有跟着来渭南,并不知晓沈淮序在渭南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前世沈淮序也曾经被二皇子当成叛军抓住过?
沈锐骆急得团团转,再怎么说,他现在和沈淮序都是明面上的叔侄关系,虽然沈淮序是皇子的身份大家都知晓,但只要皇家宗室没有承认,不入宗室皇碟,他就还不是皇子。二皇子就是想打个措手不及,在这里将沈淮序解决掉。
不能硬拼,冲杀出去容易,叛军的嫌疑洗刷不掉,更会给二皇子追杀他找借口。
“二皇子,可否借一步说话?”沈锐骆只寄希望于镇国公府的名声,来劝一劝。
奈何二皇子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沈大人休得多言,你如此袒护沈淮序,是不是也和叛军有牵连?”
二皇子开始咄咄逼人,沈锐骆哑了声音。他不能被一起押走,他如果也被押走了,谁还能救沈淮序?
为今之计,只能假意顺从二皇子,再寻解救之法。沈锐骆只好跟沈淮序小声商量起来。
二皇子不耐烦,挥手示意,四周的兵士开始渐渐围拢,形势立刻剑拔弩张起来,谢婉宁已然拔开了匕首,凌厉的刀锋透过缝隙泛着寒光直逼二皇子的眼睛。
二皇子眨了眨眼睛,目光越过沈淮序看向后面的马车,像是嗅到猎物一样抿了一下嘴,勾起一抹猥琐的笑意,散漫不羁地对沈淮序说道:“敢反抗,就将马车上的人一并带走!”
“卑鄙无耻!”玉烟在车厢里小声咒骂,“二皇子这是拿小姐您要挟公子,小姐,我们怎么办?”
没想到自己的存在还是拖累了表哥,不想被威胁,只有了结了自己。谢婉宁噙着眼泪,拿着匕首就架在了脖子上。
“小姐不要!”玉烟伸手阻拦。
“住手!”沈淮序大声喝止,不知是对兵士说的,还是对谢婉宁说的,只见他转身看了一眼后面的马车,低头和乔成济小声说了几句话,黑甲卫慢慢收回兵刃,退到了一边。
他只身一人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二皇子的眼睛说道:“二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用如此手段逼迫,就没有想到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那就等着你的后果,来人,将他绑起来!”
二皇子心里得意,看着五花大绑的沈淮序,想着那日在画舫中的不痛快,终于让他出了那口恶气!
命人将沈淮序带走,他的眼又瞟向了马车。
鹿鸣在一旁将二皇子的色尽收眼底。从京城出来,他一直随侍在旁,自然明白二皇子那个眼代表了什么。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二皇子赤裸裸的眼,并不完全出于报复沈淮序,有种猎物在手,看着垂死挣扎拼命抵抗却又无能为力,不得不来求他的满足癖。
二皇子一贯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是生是死,全凭他的兴致。今日是沈淮序,明日就会是他,后日就会是朝中要员,如果让他坐上了那个位置,岂能有太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