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给我准备的,难不成是给苏衍准备的?”阙临安想了想自己顶头上司吃这些东西的画面,脸上的色变得有些怪,他一边拿锅一边纠结,“你确定他真的吃吗!”
“论行兵打仗我不如你。”祝凌从他手中接过锅,“可论察言观色,你不如我。”
“就算他真的喜欢吃这些,你这样直咧咧地拿出来,不怕他恼羞成怒吗?”
萧国不同于羌国的随性开放,这些东西都默认是小孩子女娃娃吃的,大男人吃这个,小心眼儿的人知道了免不了要嘲上几句。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知。”祝凌笑道,“要是再传入第六个人耳中,那就是你泄密。”
阙临安:“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咚咚———”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阙临安从炉子旁起身,给门外敲门的人开了门,苏衍披着一身藏蓝的大氅,正执着一柄伞站在门口,两三雪花落在他的氅衣上,又因为扑面而来的热气融成透明的水滴。
“隔得老远就听到你的大嗓门。”苏衍笑道,“临安,你又招惹你表哥了?”
“什么叫我招惹他?”阙临安让开位置让他进来,一脸的无语,“我说苏大将军,你这是偏心眼偏得没边了!阙长欢几顿饭就把你收买了?”
苏衍摇了摇头,笑道:“没大没小。”
然后他听到坐在室内的阙长欢也笑着接了一句:“无法无天。”
阙临安:“……”
他炸毛:“你们就知道逮着我欺负!”
苏衍进到了室内,更暖和的热气扑面而来,他脱下了大氅,里面是同色的劲装,看样子只夹了一层极薄的棉。
与他形成对比的,是阙长欢即使在暖和的室内,也左一层右一层地裹着,看着怕冷极了。
苏衍笑着叹了一口气:“真的有这么冷吗?”
他对面的人蔫蔫地点了点头。
苏衍往前走了几步,抓住了阙长欢的手腕,暖融融的内力沿着两人肌肤相贴的位置,徐徐灌入阙长欢的经脉中,驱散那无处不在的寒意。
阙临安在一旁盘着腿看他们输内力取暖,无论看几次,他心中都会涌起一种深深的敬佩之情。
众所周知,习武之人体内的内力会自发护主,一旦有外来真气灌入经脉中,便会触发反击,只有两种情况例外:一是没有修习内力的普通人,二是对灌内力的人极度信任,信任到了可以托付生死的地步。
他是亲眼见过他这位表哥动武的,所以绝非前者,而他们的身份,又注定后者也不可能。他思来想去,最后只得到了一个结论———他表哥的骗术炉火纯青,已经强到连自己的身体反应都可以骗过的地步了!不然这件事根本没法解释!
两人的内力已经灌注完,苏衍收回了手,明显还是没有发现阙长欢拥有一身恐怖内力的事实。
“多谢苏将军。”蹭了个至少能维持两个时辰、免费循环暖宝宝的祝凌将藤盒往前推了推,“这是谢礼。”
藤木小盒被推到苏衍眼前,盒里边边角角都用干净的油纸细细包着:一格果脯、一格蜜桃酥、一格麦芽糖、一格云片糕、一格糖果子、一格枫糖饼。
全是一看就觉得甜掉牙的小食。
苏衍愣了一瞬才将盒子接过来,他垂下眼睫,声音里有了些许追忆的味道:“确实是许久未曾吃过了。”
以苏衍的家世,并非买不起这些寻常的甜食,只是他在均天时,不少人盯着他想揪他的错处,挑他的缺点,以至于喜欢甜食这项容易被其他人拿来嘲笑的爱好,他从未显露在人前。
因为他被封定远将军时太过年轻,年轻到即使他的功绩是自己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也依旧有人不服,觉得他走了后门,觉得他借了家势,觉得他找了捷径,无论如何都不是凭他自己的能力取得的荣耀。
所以他为人处事但凡有一点不妥就会被无限放大,继而化成攻击他的矛。
曾经无比肆意的少年郎终在这日复一日之中,成了冷峻的玄甲骑兵首领。
“我说苏大将军,别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追忆色———”阙临安忽然往苏衍眼前摆了一副碗筷,“你又比我大不了多少,哪有那么多可以追忆的东西。”
“我参军时可比你小得多,才十四。”或许是这盒甜食触动了遥远的记忆,苏衍笑了笑,“十几年前我尚年幼,年轻气盛,和家里吵嘴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改名换姓进了军营。”
他拿起一块果脯喂到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弥漫开来:“我从百夫长手下的一名小兵做起,当时立志要让家里人刮目相看。”
他看了阙临安一眼:“我当时的性子,细细想来,竟比你还要令人生厌。”
阙临安:“……?”
他总觉得苏衍这话在骂他。
祝凌忍不住笑出了声,引来阙临安愤怒的瞪眼。
苏衍便也笑起来:“这都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
“虽说是几十年前的往事,我倒有不小的兴趣。”祝凌用汤勺在锅里搅了搅,炉火已经将放了许多调料的汤底炖得咕噜咕噜冒泡,香味慢慢弥漫开,“想听听苏将军十几年前究竟是如何模样,竟比阙临安还要令人生厌?”
她笑道:“这可太难得了。”
阙临安再次炸毛:“表哥!!!”
苏衍笑着捻了一个糖果子。
十几年前他究竟是个什么性子,东岭关的老兵大约还有印象,无非是个吃不了苦,又心高气傲的小郎君,天真地跑到这注定要见血的战场中来,然后磕磕绊绊的,一晃就是十几年。
在这样暖融融又放松的氛围里,苏衍吃着甜食,慢慢地讲了一段往事。
苏衍十四岁那年,正是招猫逗狗,人憎狗嫌的年纪,他平时出入酒楼听多了传故事,又正逢年少,热血一上头,便卷了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小金库打算从军,希望自己也能如同传故事里一样一鸣惊人。
他的计划不经意给家人提过几嘴,只是家中人都以为他是年少冲动,没太当真,为着要参军的事,他在家里单方面闹过几场,后来她终于悟了———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