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实的回答,“让我先缓上一阵,这会儿腿软得很。”
熙宁腾开地方给他盘腿坐着, 不知他怎么忽然腿软了。
她看着赵侯的脸色都越发苍白起来, 明显是不同寻常,“到底出了何事?”
熙宁看他外表不像是受了伤的模样, 可他也知赵侯这几日艰险,许是外表虽未见伤痕,伤在内里也说不定。
她凑上前去,“这几日受了伤?”
赵侯勉强凑出一个笑意,“不是,我康健的很。”
而后却翻身躺在了熙宁腿上,目光对着熙宁隆起的小腹,“只是想到你说得场景,万一我晚了一步,万一我叫局势绊住了手脚,万一此事进展并不如我料想得那般顺利……”
“只要其中任意一个步骤出了问题,只要稍有差错……到时你定会恨我恨得滴血,我该如何是好?”
他不敢说出那种可能,若是真的走到了那步,熙宁恐怕真的要同柳熙覃地老天荒去了,剩他一个悔恨半生。他真的有勇气照自己所说那般,将人绑在公宫一辈子或者一刀结果了柳熙覃么。
赵侯知道自己做不到,对着熙宁,他连她皱一下眉头都觉得难过。
其实前人早有答案。
熙宁阿娘游惊鸿同老赵侯的那一段情,老赵侯那样说一不二的性子,又何曾做出过叫游惊鸿为难的事情,不也只是在她别嫁之时到东华伯府为她壮壮声势罢了,甚至连破坏亲礼那一步都做不到。
熙宁从前只是自私地想着,这孩子怀在自己身上,他不必知晓,自己做阿娘的自然会为他做好决定,留或不留都是自己根据当下的权衡利弊,同赵侯并无很大相干。
可忘了他也是有血有肉之人,并非只一心钻营权势地位,赵侯似乎比自己想象之中,还要期待这个孩子。
二人心中各有想法,熙宁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或许是自己做错了?
赵侯却想着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五月之后他便能亲自见到一个小小生命,是自己同珍爱之人所生,阿爹哪里有自己的雷霆手段。
几个中行家的长辈哪个都不如他。
“柳熙覃知晓你怀有身孕么?”
他想不通,柳熙覃到底生了几个胆子,居然敢叫熙宁怀着孩子私逃出行宫,是他往日里太好说话了不成?
熙宁戳戳他的额头,“这是什么好事不成,闹得全天下人都知晓,我还要不要颜面了?”
“怎么不是好事,这是天大的好事”,他这时候又来了劲儿,“柳熙覃不知晓恰恰好,我这做妹婿的明日便去告诉他这个顶好的消息。”
他暗自琢磨着,柳熙覃再是大度,也不能为旁人养孩子吧。
对手嘛,自然是能清理一个是一个。
东华伯被赵侯手下送回都安郡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赵侯问她要如何处置这人,熙宁只觉得他一个无关紧要的喽啰,叫赵侯费去想如何惩处都嫌浪费时间。
“多罚些钱财便罢了,足能叫他疼上一年。”
幸而他只说了赵侯有爱慕男子的雅癖,并未直接挑明熙宁的女儿身,不知是心里存着什么念想,窦君便觉得这事并不值得深挖,没叫赵侯分心再担忧熙宁的安慰。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能算小。
既然之前断了他一条腿,皮肉之苦他也受了不少,赵侯便着人抄了东华伯府的十间铺子,罚没充了国库。
这简直是打在了东华伯的七寸之上,他这人视财如命,若能取舍恐怕他倒是宁愿再受一场皮肉之苦。
这几日敢怒不敢言着,却因钱粮散去急得在家中来回蹦跳。
偶然得知邻居那院子居然住进了一户人家,东华伯很是意外。从前两户之间有条不算很窄的巷子,他算计着要将院墙向外挪出几尺,好叫自己府上的池塘能接上巷子中间流过的活水。
结果开工那天居然招来了郡守,这位也是稀客,他正要热情款待,郡守急的满头大汗,只叫他莫再胡搞,不然上面会有怪罪。
东华伯问他上面是谁,郡守只骂他是个蠢得,“还能有谁,要想你我官运亨通,都得瞧人家脸色的那位。”
在都安能叫自己瞧脸色的人少之又少,当然那些人都是东华伯不敢去惹得,他果然安分了一阵,只是几次前去拜访隔壁都遇上冷脸,他慢慢也没了探究的热情。
如今见那府上居然有马车出入,特意观察几日,倒想要搞搞清楚隔壁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熙宁这日又去了一趟独园,前两日有赵侯陪同,事情进展极其顺利,这会儿将阳家的几位族亲都叫了来,只需在几人见证之下将契书银票一一验了,之后无论是到票号兑换还是先押着都好说。
赵侯一早正要陪她出门,忽然叫一封密报绊住了脚,似乎事关窦君,熙宁便叫他先处理政事,这点子小事自己也能办得。
今日的守卫数量众多,赵侯生怕她在外涉险,加派了一倍的人手陪她一起,熙宁才刚刚给下了马车,却瞧见一个多日不曾看到的面孔。
这人简直是那闻见了荤腥的狗,哪里有肥肉都少不了他。
东华伯似乎并未受什么苦,只是一条腿瘸得厉害,可依然不改他那阴险诡笑的嘴脸,他上下打量了熙宁。
熙宁这会儿还不能叫众人知晓自己的女君身份,因此仍旧扮做男子,也穿了阔大衣袍,借以遮掩自己日渐隆起的小腹。
“怎么,你也知晓了赵侯属意许家的小女君,自己与小君之位无缘了,便灰溜溜逃回了都安?”
东华伯只觉得天助他,柳熙宁回来得可真是时候。
他才被赵侯罚了大笔银两,那感觉简直是用刀子在他身上剜肉,正好能从柳熙宁身上大挣一笔,不仅补了亏空,应当还能有不少盈余。
“我这做阿爹的倒是忘了,今日可是熙宁儿的生辰呢。”
熙宁见到他那张伪善的脸便觉得恶心,几次反胃想要呕吐,都硬生生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