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洇鼻子泛酸。
傅晏浓密的眼睫颤了两下。
丢了烟,被西装裤覆盖的修长的腿迈开,他上前想要拉宋洇的手,最终却没有。
男人垂着眼,寡冷的眼让宋洇细瘦柔软的心难受,他一字一顿地冷声问她:“宋洇,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坚强很能耐?”
宋洇眼眶微微泛烫,刚刚憋下去的眼泪又在酝酿,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声回答:“没。”
他冷笑了声。
然后无波无澜地问她:“疼吗?”
宋洇说了谎:“不疼。”
傅晏轻嗤一声,退开半步,让出一条道,然后歪过头面无表情地命令:“你们公司的药箱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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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的后勤室在走廊的尽头,因为地方偏僻,扫地阿姨总是漏掉。
灯一亮,空气中扬着点点灰尘。
宋洇措不及防被呛,挥手将灰尘拍散。
医药箱在架子的最高层,宋洇单手拖过一只矮小的窄凳,准备踩着站上去。
脚上的黑色高跟鞋跟细,宋洇怕卡在板凳木板的缝隙里,便脱了下来。
她光着脚好不容易在凳子上站稳,突然一只手横在她眼前。
傅晏帮她把医药箱取下。
“手。”清冷的声音含着压迫感。
昏暗的后勤室,女人就这样垂着眼俯视仰望她的男人。
宋洇站在板凳上就比傅晏要高了。
傅晏有一米八七,比高中的时候高上四厘米,看起来修长而俊雅。
那时候,宋洇如果想亲傅晏,就要踮起脚尖。
但宋洇从来都不会那么做,太麻烦,也太小鸟依人作派,宋大小姐要直白些——揪着少年的校服衣领,叫他低下头吻她,要他虔诚,要他坠落。
或是现在这样,她站在高位,以俯视的角度看他,然后低头施舍一般吻他。
傅晏从医药箱里拿出塑封的针管,撩起眼问她:“要再说一遍吗?”
他的声音还是跟以往一样的冷,但少年时会更为清澈,像是动人的坚冰。现在带上了气势,便显得矜贵。
“不用。”宋洇连忙否认,知道现在眼前的人是甲方,不大敢反抗。
宋洇缓缓伸出手,雪白莹润的肌肤细密,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只是现在虎口周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红色水泡,像是倒多了起泡剂的肥皂水,如果误碰到什么,便会疼得钻心。
傅晏垂着眼,看着伸出来的手,很久,抿唇没开口。
宋洇被盯得嗓子发痒。
她后悔了,说:“我自己来吧。”想上前拿下他手中的针管。
傅晏的手向上抬,与她错开。
他看她,说不上是责怪还是埋冤,又或是幸灾乐祸。
宋洇不明白,也不敢想。
“手。”
他又命令她,捏过她的手,手心微凉,手劲儿却出乎意料地轻。
像是怕弄疼她。
男人浅色的眼瞳被鸦羽般的睫毛遮住,在昏沉的后勤室灯光下,像是被幽光浸洗的墨绿森林,湿润、幽静,打动人的心。
傅晏一言不发地用针管帮她把脓泡戳破,颇为细致地吸取脓水,耐心地没有将她弄疼。
他握住她手的动作,明嘉当年教过,是交际舞牵女伴的姿势,意寓“尊重”。
这个过程很漫长,宋洇受伤的手手心都是汗,她知道傅晏肯定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但他没说。
他变坏了。
十七岁的傅晏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明明知道现在的宋洇是别人的未婚妻。
他们在她未婚夫家族的公司里,靠得那么近,近到宋洇的心在颤,也不敢呼吸,生怕一个重的呼吸把这一切给打破。
她觉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还跟从前一样。
又觉得太荒谬了,明明过去那么多年。
正出,她突然听到傅晏问她:“在想什么?”
一抬眼,对视上傅晏的眼睛,眼里只有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