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川积雪,冻土延绵,可海面波涛却温暖似春潮。
像是一场浪漫到极致的冬日童话。
“宋洇?”
倏然的提问带着一丝熟悉,倨傲的男声将人拉回现实。
宋洇扶着栏杆,海风将她泛着湿意的额前碎发拨开,如瀑的乌发被她用一缕华美的黑色缎带松散系住,白皙的手臂闲闲撑着下颌,回头时,眼露迷茫。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故人。
郑嘉阳是来陪新婚的妻子来度蜜月的。
回国后他过了较长一段时间的浪荡生活,花丛流连,醉生梦死,恣意快活,说是仙日子不为过。
直到近两年年岁见长,被家里厄令收心,和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蒋雨橙定了亲,对方比他小八岁,刚刚大学毕业便做了他的妻子。
郑嘉阳对于这位出生富贵的娇妻还算满意,只是碍于已婚的身份,再也没有了和那些名门小姐暧昧的可能性。对娇妻负责任的同时,也几分厌烦和敷衍的情绪。
他没想到会在这趟路程中遇到宋洇——这个曾经让她丢尽面子的女人。
郑嘉阳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她。
可夜色沉沉,宋洇沉寂在咸凉的海风之中,还是一眼被他看见。
女人将头发捋到而后,露出耳朵上的红色莫桑钻耳坠,流苏的设计将她白皙小巧的耳垂修饰得迷人,但一眼就能看出来廉价。
“郑公子,好久不见。”
宋洇像是没事人一样,和郑嘉阳问好。
郑嘉阳方才在大厅的聚会上陪自己的小娇妻,有些疲惫,出来抽根烟。
“来游玩的?”
“嗯。”
听到回答,郑嘉阳扯嘴角嗤笑,从自己暗红色的西装裤里掏出烟盒,抬手抖落一根,然后叼在嘴里。
郑嘉阳居高临下地问她,熟稔而理所当然:“现在过得不太好吧?”然后和宋洇一同趴在栏杆上,歪过脸看她。
“我记得宋清予破产了,你被你那些叔叔伯伯抛弃了。”
撕扯别人痛楚时郑嘉阳没有半点犹豫。
抬手,用随身带着的银制打火机点燃烟草,眯眼时有几分嘲讽意味。
京圈人尽皆知的笑话,可不就是她宋洇。
宋洇漂亮的眼眸露出几分意外,倒是很温和回了一句,“嗯。”
还是简单的回答,说不上来是顺从还是不想搭理。
“后不后悔,当初没跟我?”郑嘉阳将烧尽的冷寂烟灰弹进大海,吹一口嘴里的烟气。
一瞬间的安静。
女人平静地歪了头与他对视,没有以前的高傲,缓声评价:“郑公子还是和从前一样。”
一怔,问:“我从前怎样?”
“眼高于顶、不可一世。”
一字一顿的回答,直截了当地不给人面子。
如果是七年前的郑嘉阳,肯定气得要死,但岁月匆匆,人总会成长,不可能一直是那个冲动的样子。
郑嘉阳失笑,垂了眼,闲说:“你要是跟了我,说不定不会被宋家除名,还能做个骄傲的大小姐,这是事实吧。”
宋洇静静地看着他,温声:“所以我说,你一点都没变。”
郑嘉阳还是那副浪荡公子哥做派,只是眼角有了岁月赋予的细纹,风流中流露几缕成熟男性的魅力,他翻转身体,依靠栏杆,歪头询问:“就这么不喜欢我?”
竟有几分时过境迁的感觉。
“跟喜不喜欢没什么关系。”
关于过去的事,宋洇心如止水。
“那跟什么有关系?”
宋洇抬眼,目光落到郑嘉阳的身上,“郑公子您傲慢。”
她用的尊称,冷寂的目光却没有半点尊重。
郑嘉阳一愣,瞧了眼宋洇,隐隐有当年目中无人的影子。
“还不知道谁傲慢。”郑嘉阳撇开眼,吸了口烟,“宋洇,你倒真的一直是根硬骨头,就是不知道是嘴硬还是真的心硬。”冷冷的评价传到宋洇的耳朵。
“谁知道呢。”突然想起什么,宋洇歪过头笑,眼睛亮亮的,像是沉了一池的散碎星星,“不过郑公子,还是谢谢你当初输给我的天文望远镜,那时候兵荒马乱,没机会当面谢你,但我爸爸收到后很喜欢。”
当年,她真的从郑嘉阳的手里拿下了那架天文望远镜。
郑嘉阳看着女人的笑容、眼眸里的明亮,心脏就像是多年前一样狠狠地被人拿捏。
他还是能够回忆起七年前的际遇。